你今天回来吗？

早上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我习惯性翻身，想抱一下你，赖一下床，再撒着娇让你起来煮早餐。那样我就可以多睡十分钟了。但，落空了。

哦，我忘记了。你不在。

于是，我不得不迅速起床，走到隔壁叫醒囝囝。手忙脚乱地帮他找好要穿的衣服，让他自己刷牙，我则跑到厕房下面条。

囝囝一出来，见到两碗一如既往的面条，漂着几条青菜，加上只鸡蛋，不觉撇了撇嘴：“又吃这个？”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一阵心软，内疚涌上心头。昨晚临时接到领导的设计任务，工作到三点。即使想早起一点煮个丰盛的早餐，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于是哄着他：“乖，明天保证让你吃葱油饼和豆浆。”

这小子，嘟着嘴，扒着面条，竟给我来了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远。”嘿，都是你，他五岁时就在他耳边天天之乎者也地提，天天念叨着说不要扔掉国粹。这不，给我扔了这么一句。我倒是不敢反驳，讪笑着吃完面条，匆匆送他到学校，便赶往公司。

本以为可以按点到，路上堵了一下，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看着那红色的X，我极度无奈，这不，全勤奖又没了。那可是我跟囝囝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啊。拿起手机滑了下，想找人倾诉，滑来滑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一不小心滑到了底部，看到你的微信，心里一梗，深呼吸了一下。是的，我好想像以前一样，跟你抱怨一下，撒下娇，将一切过错推在你身上。

但，还是算了吧。你现在又收不到。

紧张的工作持续进行着，中午时却接到你爸的电话，说你妈出外买菜时滑了一跤，现正上医院检查。我心里一紧，忙跑去跟领导说了一下，领导一脸为难，说：“我知道你家事多，上有幼下有老。我已经尽量给你方便了。但你也知道公司最近接了几个大项目，每个人都是加班加点的工作。。。。。。”我讪笑着，低声下气地道：“我知道，这不，还没有请到保姆，一请到，肯定好好多了。”领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一咬牙，本想不管不顾就跑去医院，你爸的电话又来了，说你妈只是扭到脚了，没啥事，敷一下药就可以回家了。不过，下午就不能去接囝囝了。我松了口气，忙道：“放心，我请假去接就好了。”你爸犹犹豫豫地道：“真的可以吗？请太多假也不好。要不，我去接吧。”我忙高声道：“爸，可以的了。我领导很好的。你就陪着妈在家吧，我接了囝囝，再买菜过去。”你也知道你爸有三高，何况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心脏越发不好了。我怎么敢让他骑车从城东到城西去接囝囝？

好容易熬到了四点半，又是低声下气又是拜托同事，终于把工作交代好了，一看表，差一刻五点。忙飞般跑出去搭的士。心里不断的祈祷着，不要堵车，不要堵车。

幸好，还未到下班时间。五点过一刻时终于赶到小学门口。大门前就稀稀落落地只站了几个小孩，其中一个便是我们的囝囝。

一见到我，囝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高声问：“奶奶呢？”我简单说了一下。囝囝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爷爷奶奶家吃饭？今晚住在爷爷奶奶家？”我摇了摇头，道：“妈妈有好多工作未完成，爷爷奶奶家离我公司和你的学校太远了。明天来不及。”囝囝极是失望，极度不情愿地跟着我上了车。

如果你在这里，肯定发觉他有不妥。但你知道，我一向大大咧咧的，且他一向由你教育，加上我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工作，工作，自然便忽略了他那点小心思。

在路上，顺便去菜市场买了菜。回到家已是六点半。我将他赶去做作业，便‘大刀阔斧’地在厕房动起工来。

如果你在这里，肯定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将我赶出厕房，自己则优雅地完成一顿晚餐，而不是像我那样，将厕房搞得像战场。我则可以偷笑着回房，继续画我的设计图。

可惜，你不在。

于是，昔日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变成了不堪入目的两菜一汤。囝囝满脸怨气，不情不愿地夹起一块黑黑的东西：“这是什么？”我讪笑着：“这是锅巴。炒焦了。”囝囝道：“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炒菜？如果你一直学不会，那我是不是一直要吃锅巴？我身体要发育成长的。爸爸炒的菜就不会这样......”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立刻低头开始扒饭，菜也没有夹一口，三五下就扒空了一碗饭。也没有看我，便冲进了房间。

我极是无奈，将那些焦的菜挑出来，匆匆地扒了几口。便赶紧收拾干净。

我还要辅导他作业，要督促他洗澡，睡觉，再开始工作。

我没有时间和他纠结菜的问题，更加没有时间纠结所谓的心情。

等到我进去辅导他作业时，他红着脸，低着头道：“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发火的。”说着，从背后拿出了一张试卷，上面鲜红的90分映入眼帘。他嚅嚅道：“我今天只考了90分，心里很难受，本不敢让你知道的，但是老师要签名。”

我摸了摸他的头，道：“妈妈知道你很努力了，不会怪你的。妈妈也要跟你说对不起，以后妈妈会尽量学会做好吃的给你吃。你也要答应妈妈，以后有什么心事都要跟妈妈说。”

这小子，以前考试低于95分就会给我责骂。而你永远会在一旁做和事佬。

但，现在你不在。

所以，我要学做早餐，学做菜，学怎么和他沟通，还要担心你爸你妈的身体，明天又要体检了，要记得提醒他们。

哦，还有水电煤费，明天中午记得去交。宽带也到期了，要续期。哦，刚刚微信上囝囝的班主任说后天家长会，提醒我一定要去，因为最近囝囝情绪低落很多，总是独来独往，他怕孩子心里出现问题，想找我谈谈。

哦，还有......

好多啊。以前你在时，这些都是你去做的。你不在时，我才知道原来即使很琐碎的东西也能拖跨人。

但你以前怎么老是乐呵呵的呢？不烦吗？

嗯，我还有两张设计图要画，等我画完，再跟你聊聊。

但一开机，我满眼星星，实在太累了。

我啪地将电脑一关，盯着墙上你的黑白照片。双眼正黑白分明地看着我，嘴角浅浅地笑。

我冲口而出：“你今天回来吗？”

-------------------------------先生逝世一周年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