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31(青丘)

作者: 往事煮茶 | 来源:发表于2019-04-06 11:41 被阅读3次

      奉芽用指尖轻轻碰了下那盘冷冻的青椒肉丝,凝固的冰块瞬间化作蒸汽散去,奉芽小心地把盘子端到蒸锅里,刚盖上盖子就听到外面传来压抑的呻/吟。

      

      她擦了擦手慢慢往外走,见到院外的人时唬了一跳:“张伯?你这是怎么了?”

      张伯靠在树边,土墙外无声地围了十多个村民,皆半蹲在地,为首的道人沉着眼看他,无声做着口型。

      

      “哄她出来。”

      

      张伯捧着早前被道人划得鲜血淋漓的腿,说话时心如擂鼓:“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让条荆划着了,离家还远,想到你这儿先讨点药住住血。”

      山上荆棘本来就多,奉芽不疑有他,往前踏了两步又倏住脚:“那赶快进来吧,我给你拿药去。”

      

      张伯扶着老树艰难挣扎着起身,没站稳又落了地,用来做拐杖的木棍也滚到了一边。

      奉芽见他拖着一条被血浸湿一半的腿去够拐杖,实在于心不忍,终于放下了扈从安的千叮万嘱,抱着肚子往外迈了几步。

      

      可在脚刚踏出院门的瞬间耳边就传来破空声,奉芽背上挨了一下,疼得她眼泪立刻就下来,腹中的孩儿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般突然躁动。奉芽脸色惨白,踉跄着跌在地上,手撑在地瞬间被尖锐的碎石划破。

      

      她无暇顾及疼痛,茫然看着周围的一圈熟悉的面孔:“村长,怎么……”她注意到一身道袍的陌生男人,冷汗突然就下来了,瞪大眼要往院子里爬。

      

      道人冷笑挥出手中长鞭,缠住奉芽双脚将她往后拽。那长鞭缠在她腿上立刻泛出红光,照耀到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时奉芽顿觉剧痛,紧紧护着肚子的手突然被掰开。

      

      道人的声音是癫狂的:“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她怀的是个妖怪!”

      奉芽被惊得忘了痛,勉强低着头下望,一眼血液冰凉。

      

      那腹中胎儿透过皮肉衣物清晰可见,紧紧蜷在一起,头顶两个尖耳朵,屁/股处莫名多了一大团东西,像什么搅在了一起,几乎与身子一般大。

      

      “真、真的是妖怪……”静谧的人群突然冒了声。

      

      奉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了束缚,双手死死护住了小腹,脚蹬着地不住后退:“别怕,他不害人……”

      

      “怎么不会害?”她没挪几步就撞上了人墙,抬头就对上张怒气横生的脸,村长不住哆嗦,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逸仙山旱这么久就是因为你和罔顾人伦与妖怪私通!奉芽,你可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怎么忍心祸害沾福村!”

      

      奉芽看到他们手中锋利的铁锹砍刀,慌得泪都下来了:“我不是……”

      

      “你的那个相公,就是狐狸精吧……”

      “我早就怀疑了,咱们这荒山野岭,哪里能招来那样风采的公子哥!”

      “是了是了,有回从门口路过,就看到梅树上趴着个白毛狐狸,天杀的,害苦了我们!”

      

      耳边的指责声瞬间多了起来,密密麻麻针刺般强硬钻进耳朵,奉芽听着愈发慌乱:“马上就要下雨了,从安他……”

      “你以为狐狸精走了这旱灾就能解吗?”道人打断她,把腰上的匕首拔了出来,眼睛紧盯着她的小腹,“人妖殊途,这孽种的存在就是错,一日不除灾祸难平。”

      

      奉芽望着那泛着寒光的刀锋,呆了片刻后发疯般挣扎起来:“不!不!”她分出一只手试图掰开村长的腿,泣不成声,“孟爷爷!从安去求雨了,最多半个月……不!十天!十天后逸仙山就会下雨了,到时候我就走,再不回逸仙山!孩子还有不到了两个月就出生了,求求你放过他……”

      

      也许那声称呼让村长发了恻隐之心,他张了张嘴,道人冷冷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是要保这灾星还是要保满村性命?留下这孽种,后患无穷。”

      村长嘴唇颤了颤,从腰带里摸出个白瓶:“我备了鹤顶红,道长不如……”

      

      “不行!”道人恶狠狠打断,“必须活着破腹取子!”

      

      死的妖胎,怎么拿来做法器?

      

      奉芽几乎要吓疯了,头发散了一地,掌心不住在地上蹭着,划出道道血痕。

      道人蹲下来抚上那高高隆起的小腹,脸上的表情是克制的癫狂:“摁住她。”

      

      奉芽奋力挣扎,手脚被紧紧按在地上,尖锐的石块刺进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全身的触感都集中在了腹部,衣物被划开,被盖住的嘴发出绝望细碎的呜咽,眼泪几乎打湿了半张脸。

      

      道人大手盖上光裸的肚皮,眼冒精光,哆嗦比划着下了刀。

      

      “咔嚓——”

      

      扈从安心口一滞,运功间岔了气,几乎是从云头上跌下来的,落到处广袤草地上,近半丈高的绿草瞬间坍倒塌陷一大片,炸出不少气鼓鼓的精灵。

      

      “谁呀!”小精灵手掌大小,背后透明的翅膀扑闪扑闪,“知不知道这是哪————小公子?”

      扈从安狼狈地从草堆里钻出来,久不长途跋涉居然能生疏至此,他恶狠狠道:“这儿是青丘!姓扈!老子知道!”

      

      小精灵委屈地瘪起了嘴,泫然欲泣。

      扈从安特别不耐烦:“别装哭,忙着呢没工夫哄你,大姐在哪儿?”

      

      小精灵怯怯地飞高了些,指了指众多掩在崇山峻岭的楼台宫阙,干巴巴道:“广安府公子做寿,潭茵郡主赴宴去了……”

      话未说完,疾风骤起,一道白光划过,徒留一群小精灵在翻滚的绿浪中艰难维持平衡。

      

      穿过层层水雾落到广安府前,扈从安也不等通报就急切地往里赶,穿过前院来到哄闹大堂,还没踏进去肩膀就被揽住了。

      

      “够兄弟啊!娇妻美眷了还记得回来给哥们儿过寿,太他娘的义气了!”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正是寿宴主人广峰。

      扈从安笑骂:“你他娘的两千多岁的狼了,每年都过寿也是真好意思,修炼这么久了,功力光用来长脸皮了吧。”

      

      广峰闻言哈哈大笑,也不恼,强揽着他进屋,吆喝声“小王爷大驾光临,赶紧来招呼啊”,瞬间一地七歪八斜的妖魔鬼怪都躁动了起来。扈从安被缠了好一会儿才掰着一地尾巴艰难穿过大堂。

      

      “怎么回来了?”主位上斜坐着位英气女子,一身碧蓝广袖袍,容貌与细看与扈从安倒是有三分相似。

      

      扈从安也不客气,跳上桌子坐到了上面:“主要还是想姐姐……”

      潭茵闻言就笑了,扭头对广峰道:“我就说他是来找我的,你还不信。”

      

      广峰挠了挠脑袋,对着潭茵呵呵傻乐。

      扈从安不着痕迹地又挪了挪,挡在两人中间:“姐姐真是冰雪聪明,蕙质兰心——”

      

      “行了,也不嫌牙酸。”潭茵拉着他在旁边坐下,柳眉一皱,“这手怎么这么糙了?”

      她拉着他的手看掌心,扈从安赶紧按下去:“我这些时日都在勤恳练剑……”

      

      潭茵似笑非笑,摊开手露出上面厚重的茧:“你当我不知道剑茧什么模样?”

      扈从安嘿嘿笑着,拉着她的手揉了揉:“姐姐辛苦。”

      

      潭茵仔细端详着他,突然道:“懂事了,知道疼媳妇。这茧是做活磨出来的吧。”

      “丫——奉芽有身孕,又不肯马上回青丘,我总不能让她怀着我的孩子给我做饭吧。”扈从安眨眨眼。

      

      潭茵好笑道:“就你那手艺,真是难为她了。”

      “诶你还别小看我,这几个月我的厨艺那是大有长进。”扈从安不服了,“改天让你开开眼。”

      

      “别改天啊,”广峰插话,“出侧门后拐就是膳房,小王爷露两手?”

      “滚,”扈从安笑骂,“是我媳妇吗还敢肖想本公子为你下厨——”

      

      没嬉闹几句,扈从安把广峰撵到了一边,凑近潭茵道:“姐,不说笑了,这回真是有事求你。”

      “讲。”潭茵沉稳道,“难得你跟我用回请字。”

      

      于是扈从安把逸仙山干旱的事说了,殷勤地捏着潭茵的肩膀:“那逸仙山好歹是丫头长大的地方,邻里又一直对她多有照顾,真要不管不顾我在丫头那儿实在不好交代。姐姐把鼓风铃借我用用,三个月后完璧归赵,还附带个贤惠的弟媳妇和漂亮的侄儿。这买卖不亏啊!”扈从安腆着脸。

      

      潭茵半阖着眼,脸上淡淡的:“男孩儿?”

      “是的。”扈从安道。

      

      潭茵道:“给你鼓风铃不难,只是以你这修为强行借雨,会坏了修行,成仙在即,你当真要干?”

      

      “当真,”扈从安认真道,“实话说,我一直隐隐觉得这旱和我有关,毕竟……”他顿了顿,“天定人妖殊途,可我爱得坦荡,不怕天谴,但求无愧于心。况且劫总要有人抗,万一应到我妻儿头上,出点什么差池才真是要我的命。”

      

      潭茵睁眼看着他,静默良久,缓缓道:“你真的长大了。”

      扈从安笑了笑,还是那副眉眼,却多了些沉稳的味道。

      

      “哼,人妖殊途,那是无为者的说辞,等她来青丘我自有办法为她改命,父亲那里也有我在,你别先丧了志气,听到没?”

      扈从安简直恨不得一口亲上去:“我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能有你这么个好姐姐!”

      

      潭茵原本想留他几天,扈从安表示不放心奉芽独自在家,催着潭茵离了宴席回主宫拿鼓风铃。

      给法器时潭茵还在叹气:“父亲随主上去魔界了,青丘必须留人守着,不然我还能随你去那,什么山。”

      

      飞升在即,扈潭茵还是担忧他福缘受损。

      “没关系的,”扈从安收下鼓风铃,“大不了晚几百年飞升,正好陪着我儿子长大。”

      潭茵摇头笑道:“你这话可别让父亲听了去。”

      

      扈从安摊了摊手,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转身时潭茵又叫住了他:“别忙,你之前托我做的衣服织好了,看看吗?”

      “这么快?”扈从安眼睛一亮。

      

      出了藏宝阁回到扈从安的寝殿,潭茵把纱帘拉开露出墙上悬挂的两身大红喜服:“这是集齐青丘所有织娘赶出来的。”

      扈从安伸手摸上那套凤冠霞帔,几乎能想到奉芽穿上的样子,脸上满是温柔。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蠢样。”潭茵嫌弃道。

      扈从安不理她,依旧傻笑着细细摸过上头的祥云仙鹤,金线针脚细密,栩栩如生,还缓缓在喜袍上流动。

      

      “她肯定喜欢。”扈从安感受着细腻的触感,喃喃道。

      潭茵负手看着,道:“以前我很为你的婚事操心,一直在想要指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你满意,没想到你倒是自己解决了。”

      

      扈从安道:“我很幸运。”

      潭茵挑眉:“怎么讲?”

      

      “她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妖,即便这样还是对我好,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扈从安眼底都是柔和,“那么多人对我好都是因为我是扈小公子,她待我好只因为我是她的心上人。”

      

      潭茵闻言笑了笑:“那确实走运。”

      物以稀为贵,捧着宝贝来讨好的见多了,骤然见到个捧着颗热腾腾真心的,不动情实在太难。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潭茵叹道,指尖轻点额间凝出颗金丹,“这个你带回去给奉芽,她一介凡人,怀妖胎太吃力了。”

      

      扈从安不肯接:“我会把我的给她,你还要坐镇青丘,没有妖丹怎么行?”

      “青丘有这么多仙将,若真逼到我出手,也不是多颗妖丹就能解决的。你还要照顾她,自己的妖丹就自己留着吧。”潭茵强硬,扈从安只好接过。

      

      “好了,你把你这套穿上试试,我看看合不合身,不妥当再改。”潭茵取下喜袍在他身上比划,“应该差不多。”

      扈从安接在手里,细细摩挲了一下道:“算了。”

      

      “为什么?”潭茵不解。

      扈从安把两套喜袍都叠好收起,似乎有点害羞,但脸上的笑却是幸福的。

      

      “我想等回去了,先穿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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