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小君
过了正月十五,才算是收假,我正式回归工作了。
偷了小半个月的懒,觉得神清气爽,看谁眼光都温柔,早上起床的时候,还一阵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要不然怎么说,人贵在有一些闲暇。
过年回到了山东老家,小村庄,宁静致远,时间似乎停滞,十年前和十年后的区别大概就是道路两旁的树干粗了,一些在大街上玩泥巴的小屁孩长大了,走在路上,认不出来,但依稀记得他们童年的样子。
见到了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去年的问题今年又回答了一遍,他们依旧淳朴,好奇,但脸上皱纹深刻,藏着故事,对抗着岁月。
谈话的间隙,他们递上茶水,不禁觉得,我和他们的生活有一个巨大的断层,他们在我的童年出现,而后缺席了我长大之后的岁月,再次见面时,我已经长大成人。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们无法准备更多的话题和我交谈,只能重复着他们的童年记忆,和对生活最世俗的好奇和期许。
原来我不懂,觉得重复回答同样的问题烦躁,但今年我似乎懂了,正是他们构成了我纯粹的童年记忆,年复一年同样的问题也是唤醒童年记忆的一部分。
还有什么比童年记忆更珍贵呢。
见了发小,我们三个人从小玩到大,从三个小屁孩长成现在,有人当了爹,有人支撑着一个家,为了生活拼搏着。
这些年,一年才能见一次,见到之后,聊一个下午,聊聊近来状况,这一年过得可好。
生活还是有一些重压,来自收入,来自乡村最淳朴的催婚,来自年纪,来自他人的眼光。
但每次我们聚在一起,都能忘记这些,回到我们少年时候,哪怕只有一个下午。
今年惊闻我们有个小学同学石头因病离世,大家唏嘘不已,想起当年一起念书时,石头又瘦又高,跑得很快,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做着小动作。
时间一晃,二十年过去,曾经坐在一个教室里的孩子们,有了各自的命运。
凯哥一年比一年胖,用伟哥的话,越来越像佛爷。
如今已当爹的凯哥,当年也是小学一霸,我常和他打架,但每次都打不过他,犹记得一次,我想腾空飞踹,结果没了重心,整个人摔落在地上。
伟哥买了房子,还着房贷,奔向自己的未来。
小时候,伟哥是我偶像,他教我怎么从井里提水,教我骑自行车,带我去镇上中学看运动会,我半路上自行车还漏气了,伟哥把我带到她大姨家,吃了一顿饭,修了自行车。
上了中学之后,每次路过她大姨家,我都倍感亲切,一旦车子没气了,我就跑到他大姨家去打气。
如今,镇上的中学也搬迁了,原来的校园变成了一座工厂,也不知道当年启蒙我的姑娘,还有穿白裙子的女老师,现在都去到哪里了。
走亲戚,去我舅舅家,小我三岁的表弟今年当了爹,人生开启了下一个旅程。舅舅当了爷爷,乐不可支。
我参与了老妈三兄妹的交谈,从他们的言语中,努力还原我姥爷的一生,弥补我记忆中没有姥爷的遗憾。
大姨感叹,我如今靠写字儿吃饭,算是继承了姥爷的衣钵。姥爷是个传奇人物,当年手抄《本草纲目》,给全村人写对联都不重样,不能得见他的风采,憾甚。
好在如今我写作,读书,希望在书中能穿越岁月,跟他老人家有所神交。
爹妈对儿子有点骄傲,虽然我并没有取得多大的成就,但在爹妈眼里,已经做的不错。
当然,对我的操心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心力,大概中国的父母是全世界最操心的父母。
我爸甚至跟我提,要不要在北京买房子,以免我没房没车娶不到媳妇。
我试图说服他们,孩子的人生就由他去吧,他能挣多少钱,能过什么样的生活,那都要靠他自己。父母把孩子养大已经足够,不需要再负责他十八岁之后的人生。
但是显然,爹妈并不认为是这样,他们希望我过得轻松一点,过得好一点,不必吃他们年轻时吃过的苦。
但人生这么长,吃苦也是必经之路啊,而且我相信我能过好自己的人生,我更希望父母开始享受他们的人生,而不是还为了孩子们操心。
过年回家,大概就是接受故乡的洗礼。
这种洗礼包括见证着父母的老去,想起小时候的自己,见到发小,故人,还有那些在我们童年记忆里出镜的人们。
所以大可不必以对抗的姿态,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大部分的问题都是出于善意,甚至只是想和你找一些谈资,一笑而过罢了。
再过多年,可能这些问题都不会再被提及,这些提问的人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人会远去,老去,逝去,但故乡永远在那里,照亮着漂泊的孩子前行的路。
我有一个故乡,可以让我心存悲悯,回望,存储着我的童年记忆。
有了故乡,我都不愿意到月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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