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十万元户

乡村

01

我们村有两个十万元户，李家和刘家，在九十年代算是很了不起了，惹得乡里乡亲的好生羡慕，当然也让一些人心生嫉妒。

我的父亲是一村之长，为村里操劳十几年，捞得一个好名声，只图名不图利，家里倒是寒酸的很。

李家是开诊所的，李家男人年轻的时候学了点打针，吃药的本事，就把自家房子辟出一间，这是村子里唯一的诊所，记得上初中时，李家诊所是我上学必经之路，每每经过一股试剂的味道窜鼻而入。

李家有一个女儿，叫李圆圆，和我在一个班级，生的肥肥胖胖，我暗恋了她两年。村里人都说，家里伙食好，就是不一样啊。

刘家是做服装生意的，夫妻二人都有经营头脑，年纪不大，小生意做的红红火火，起初二人在街边租了一间小铺，批发些服装来卖，两人服务很是热情，熟络的人能让利就让利。

慢慢的刘家夫妇赢得越来越多的回头客，生意日渐做大，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二人便自己盖了一个红砖大瓦房，扩大自己的经营面积。

02

我初中毕业后就留在家里务农，之后去工厂谋了一份差事，由于上学少，没有什么本事，赚钱自是不易。

毕业之后我和李圆圆谈恋爱，上班之外的几乎所有时间，我们都在一起，那时身上没有烦心事，整天骑着摩托车，带着圆圆在村里，或者是镇上到处兜风。

那时KTV刚刚兴起，也是我和圆圆经常出入的场所，那几年我们尽情享受年轻的放荡不羁，生活，爱情顺顺利利。

03

我经常到圆圆家里玩，也经常蹭饭吃，和圆圆谈恋爱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再花钱看病了。

忙的时候我就帮李叔打下手，递个工具，打扫卫生什么的。

由于经常来，有一天无意中进了李叔的工作间，这间房从不需外人进来，进来之后，看到许多药瓶的包装被打开，寻思着病人还没用，怎么先开封了。

转身看到一些化学试剂，还有封口机，难道这药是自己生产的？我不懂，可常识还是知道的，心里却琢磨不透。

嘎吱一声，门开了，吓得我冒了一股冷汗。

“李...李叔，我在找拖把，没找见，我出去看看。”

李叔吓道：“小兔崽子，出去！这可不是你家，滚。”

我撒腿就跑，饭都没敢吃，骑着摩托跑回家。老爸问我：“不是在你李叔家吃饭吗？怎么回来了，家里可没带你的饭。”

“爸，我不饿。”

转身进屋了，回想刚才的经过，越想越不对劲，脑子里蹦出三个字：“黑诊所”。

李叔见到我的一霎那，表情的惊愕超出我的想象，那种深深的畏惧和愤怒，让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十万元户原来这么来的！我这内心的正义感爆棚，正义凛然，决不能容忍这样坑老百姓，转而又一想，这可是圆圆的爹啊，如果事情属实，是要蹲大牢的，圆圆岂不是没了爹爹。

还是圆圆早就知道，只有我们蒙在鼓里，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这一晚我辗转反侧，心里权衡许久，决定明日去镇里举报。

04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来，戴上头盔，骑上摩托，准备出发；骑到大马路，透过摩托发动机的声响，我隐隐听到哭嚎声。心里有些犯嘀咕：“这芝麻大小的村子，哪家有什么丧事，不可能不知道啊？”

带着狐疑，车把子一转，拐进去探个究竟。

不知不觉车子停到李叔家门口，急于弄个清楚，还没来得及熄火，三步并两步窜进大门。

见状，看清楚了，心随之塌下来，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圆圆和母亲哭的一塌糊涂，我没敢多问，帮着母女俩处理后世。

父亲得知消息赶来，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我蹲在厕所里思索着，还没来得及举报，人却先走一步，难道知道我今天要做什么？心中升起丝丝的愧疚感。

05

李叔的去世，在村里传的沸洋洋，有的说：“这钱赚的有啥用，人没了，也花不到一分钱。”，“估计是赚黑心钱了，报应到了。”，“留下娘俩了怎么办，辛苦孩子了。”等等。

也就在这天，刘家夫妇新盖了二层小楼，开张大吉，门口放了一通鞭炮，很是红火喜庆，这声声鞭炮，声声都扎进李家母女的心里，心里别提有多反感。

这个年月能盖上二层楼，着实让我羡慕的要死。

晚上回到家，我把李叔的勾当和父亲说了，没想到父亲把我训斥了一顿，“小孩子别瞎造谣，人都没了，说那些，小心遭报应。”

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圆圆知不知道这件事。旁敲侧击问了几次，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于是这件事就翻篇儿了，我未再提起过。只是和圆圆在一起，心里总有个疙瘩。

06

刘家的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李家却没了主心骨，加上在李叔去世那天开业大吉，母女俩心里不舒坦，也不服气。

决定诊所还要继续干下去，因为这档子事，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这里看病，怕沾上晦气，也不相信这两个女人的手法，生意逐渐冷淡下来。

但这生意的钱总有人惦记着，正巧有这么个空当出来，村里立马有两家诊所开业，一幕幕的现实，让李家女人感到人间冷暖。

去年，村里有块地想开发，做商业用途，当时李家和刘家都想揽入自家手里，因为两家实力相当，人脉相当，一时无法决断，为此，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就搁置下来。

现在，刘家认为理所应当是自己的，村里也好做决断了，就批给了刘家夫妇。

这在坊间又开始议论，圆圆特意找到我，让我和我父亲说，这块地给谁也不要给刘家，我哪里能做得了主，父亲是出了名的公正廉明。

就为这，还专门到我家闹了一番，圆圆对我也颇有微词。

07

刘家在那块地上建了一排二层楼，开始了招商工作，很快就租的差不多了。

李家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街坊邻居看她们的眼神都怪怪的，打招呼也不像以往那样热情。

没有了生活来源，积攒的积蓄总有花完的一天，母女俩日日着急上火，于是，硬着头皮去找刘家，想租一间门面，做些小生意。

不曾想刘家没有答应，理由是：这是村里的项目，为了扶贫致富，李叔去世没多久，怕影响大伙生意。

这事圆圆又气又恨，找到我说：“想放把火，烧了他们家。”

我赶忙说：“千万使不得，你父亲没进去，你倒进去了。”

话刚出口，意识到说漏了，圆圆立马问我：“你把话说清楚，我爸怎么了？”

我只好一五一十告诉圆圆，圆圆回家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摔门而出，看见我，甩了我一巴掌，哭着跑掉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反倒我里外不是人，都怪自己这破嘴”，我念叨着。

08

之后几日我都未曾见到圆圆，去她家里找也没有，很担心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毕竟我们都年轻，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晚上开始做噩梦，夜里总是被惊醒，这天我又一次醒来，起来去厕所，迷迷糊糊看到天空泛火光，定睛一看，应是有人家失火了。

我赶紧披上衣服，叫醒我爸，骑着摩托车出了门，骑着骑着看清楚了，刘家二层小楼着火了，遂赶紧呼人来救火，直到东方泛白才把火灭掉。

此时只能听到刘家夫妇的哭嚎声。

父亲说：“咱们村这是怎么了，这么不太平。”

圆圆果真做了傻事，一把火葬送了自己的青春。

人性让人琢磨不透，造成的苦果终究要人来承担，一切皆有因，有因必有果。为圆圆感到惋惜，也为两家人家惋惜。

在那之后，村里陆续盖了住宅小区，开设了工厂，村民富裕了，十万元户也不在是一个标准，统统封存在历史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