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故人安好

何其相似的场景啊！相似的灵堂布置，相似的起伏跪拜，相似的悲伤哭泣，相似的生死离别……

距离父亲的葬礼一年半后，我又参加了大伯的葬礼。祭拜完我去看大妈，她拉着我的手哭诉起来，那些过往被再次咀嚼，我知道她的痛苦，感知到她内心的恐慌。失去父亲后母亲的失去支柱没了主心骨的无助无力感，想来大妈亦是如此。

这种饭最不愿意吃，吃一顿少一人，而耳边响起的是参加丧宴宾客的闲聊谈笑声，一边浓郁的悲伤，一边淡漠的闲谈，人生悲喜难相遇，原来竟真实如斯。

最后道别的场景撕心裂肺，堂兄堂姐们轮番上阵，抱着围绕着骨灰盒放声痛哭。看着已过花甲哭到不能自已的大姐，我一把抱住她的腰，给她的悲伤告别提供支撑。

骨灰坛就那么静静地立着，我实在无法将高大的大伯跟这个小小的坛子合二为一，这么小的地方他住着会束手束脚吗？曾经那个笑起来满脸褶子，眼睛眯成一条线的老人就此永远离去，一世亲情就结束于这片刻的告别时间了吗？那个颀长的身影这世间再也不见了呀。那一刻我泪流满面，悲伤难抑。

埋骨之地距离父亲的坟很近，踩着泥泞和春草，一步一步将大伯的骨灰送往栖身之地。这最后一程，走得慢走得稳。只是再慢，终究会到终点。爬过一个坡，赫然映入眼帘的却是父亲的坟，在层叠的坟堆里，位置最高，黄土堆上没有野草，弟弟上坟时定然是将它清理得很干净。那一刻泪潸然而下，父亲躺在这里，已经一年半了。

家乡风俗，女儿儿媳送到墓地即返，后续问题自有男人们去处理。我扶着仍哭泣不已的小堂姐往回走，我没有安慰她，尝过丧父之痛，这样的嚎啕最无用却也最有用，搀扶是旁人能给的最大同情，仅此而已。

快进入村子时，我看到斜坡上有个男人站在路边，那张脸似曾相识，只是多年离家，我们连打招呼的意义似乎都失去了。何止是他啊，这几天，来来往往的莫名相识脸很多，一句“你还认得我吗”令我颇感尴尬，好在母亲在身旁不时提醒，那些尘封的记忆才有了苏醒的迹象，一波回忆杀袭来，才发现那些过往只是蛰伏，一旦唤醒，它们依然亭亭玉立。

人生总难免迎来送往，那一场场葬礼，一个个坟头，积累的都是失去，一句“故人安在”令人泪目。村里人来人往，虽不相识，却也维系着我心里的故乡，维系着母亲的话题，一句“故人安好”实在令人心喜，有“安好”，一切便都是最好的安排。

愿故人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