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日的深夜,搓着手跺着脚的梁文道从地铁口走出来。站在寒冷又空寂的街头,他翻开了一本书开始读起来:
“这辆平稳前进的火车上,有一个人显然不是去上班的。从他袋子的尺寸,你一眼就瞧得出来,一如你总是可以从那副沾沾自喜的落魄相中,嗅出逃犯的气味……”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开头,却让人有一种置身于嘈杂而又拥挤的火车站候车大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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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梁文道《一千零一夜》节目,这一期读的是美国当代旅行文学家保罗•索鲁的《老巴塔哥尼亚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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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旅行,就是在地铁、火车交织的如蜘蛛网般的庞大交通枢纽中,从波士顿开始,一直往南,一段火车结束之后是另一段火车的开始。穿越美国国境,过墨西哥,过中美洲五国,过秘鲁,最后来到美洲大陆最南端。
这旅程本身就是个奇妙的故事,而火车更象是个有魔法的铁皮盒子,关于它的记忆更是五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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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坐火车大约是25年前,只记得奔跑和拥挤。过了检票口人群都是扛着大包小包的狂奔,我也随着人流奔跑,仿佛不跑就会被追赶的野兽所吞噬似的。
车厢里的拥挤更是无法形容,3个人的座位挤坐了5人。过道,车厢连接处都坐满了人。火车走走停停,一会儿是到站一会儿是停靠等快车通过,不能说是奔驰的火车,到像是出来闲逛和溜达的火车。
没有电子显示屏,具体到什么站台你只能仔细听车内的广播,或是看时刻表。可即使这样,我还是下错了站台。
不是走车门下的火车,而是被同座的乘客从车窗放下去的。大冬天的凌晨一点,漆黑的夜,什么站台不站台根本看不清,只看见有个小屋透着光亮。火车停下了,按照时刻表应该是我要下车的站台。
车内太拥挤根本到不了车门处。车厢里已有乘客从车窗下了车,看我着急的样子,同座的乘客帮我想出了这同样的方法。
费尽体力好不容易从车窗爬出,小心翼翼地滑下并确保双脚落地,接住行李包,感觉窗外的世界真好,呼吸都自由轻快。幸福地朝车内帮忙的乘客挥手致谢,转身踏步还要在这漆黑的夜中找到站台的出口。
从前方小屋里好几个刺眼的电筒光射来,随后传来严厉的呵斥声:这只是临时停靠,站台还有5分钟才到。
吓得小腿肚都抽筋了。同下车的几个乘客飞跑着向火车奔去。心扑通扑通地紧跳,要是火车开动了,我哪有铁道游击队员那敏捷的身手呀!
拖着胖重的身体背着沉重的行李还是气踹嘘嘘地跑到了火车的车窗下,还好帮忙的乘客早已伸长了手臂做好接应的准备。试着跳了好几下,才够着车上乘客的手,又狼狈又滑稽,死拖硬拽,我终于被拉上了车厢,瘫坐在车厢餐桌上我们都狂笑了好久……
从成都到乌鲁木齐的火车,那是我最远的旅程。那时需要五十多个小时,三天两夜真是有数不清的故事。
穿秦岭,过隧洞,时明时暗,就如黑白影像在时空隧道里穿梭着找回忆。
每到一个站台便会拥挤上许多乘客,他们穿着宽大的衣服,要么就系着围裙和头巾。等着火车缓慢开动时,他们变着戏法的从衣服里,围裙后还有头巾里搜罗出花样百出的零食:方便面,各种饼干、面包、蛋糕、鸡蛋、鸡腿、还有各种饮料等等。好家伙,真的是一个琳琅满目的食品铺。
坐过一次硬座,和朋友交换着卷缩在座位上睡觉,太难受太憋屈。在清晨很惊讶地看见有人从座位下爬出,熟练的收拾睡觉用的竹席。原来这已经是坐火车的高手了,知道怎么应付这三天两夜,毕竟硬座会比卧铺节约一大笔开销。
车厢就像一个浓缩的社会,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地聊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争论火车行驶过地区的风土人情,来点历史小故事,互相交换着自带的食物,评论不同价格盒饭的区别,一起玩游戏扑克,一起学餐车员的“花生,瓜子儿,扑克牌,饮料,矿泉水”的经典语调,一起欢声笑语。
上一秒我们还不认识,下一秒下火车后我们也会汇入陌生的人群里,但在车厢里我们却如朋友般相处。
这应该是长途火车独有的魔力,据说那个年代好多浪漫的邂逅大多就发生在火车上。
比起现在的高铁、快铁,那时的火车真是温情。坐在高铁上,我都不敢大声说话,不会愉快地笑,眼睛也不能四处乱放,更不可能和旁人搭讪,因为每个人都似乎很忙很累也很有距离感。有人戴着耳机对外界不闻不问,有人刷着手机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人忙着打电话接电话,还有人就那样一脸冷漠地坐着……戒备心明明显显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火车的记忆越来越远,车速也越来越快。但还是想坐上一列慢车,好好看风景,好好聊故事。喜欢听那“咣当,咣当”的声音,你就知道它一直在前进。然后脑海里会响起痛仰的那句歌词:一直往南开,一直往南开……就像那辆老巴塔哥尼亚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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