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七女就想回婆家去,在娘家住了一晚上也是战战兢兢!那范大这次挨了打,回去晚了还不知道咋蹂躏呢。
早晨吃过饭的时候就开始找借口,又是家里搅的酵子还在盆里呢,又是打的褙子还在桌子上呢,粘的鞋帮子还在炕上压着呢,一世界的理由。
李招娃心想:“这哪是事儿嘛,明明是打怕了的人,不敢在娘家多呆几天,要赶紧回家呢!”
就劝道:“大姐!现如今咱们都站到高台子上了,没有台阶下不来!你这回回都淘了气就来娘家了,气消了自己就回去了,人家都拿捏住你的七寸了,谁把你当人看呢撒!”
七女听她大嫂说了,又沫着伤心的眼泪。
李招娃虽说比七女小两岁,那也是家里的大嫂。
又宽慰道:“安安心心,高高兴兴在家里过年,咱姊妹们吃喝玩乐,让范大那厮晒着去!”
改范儿也在跟前帮腔道:“就听大嫂的,打了就打了,不来请就不回去!有本事再来打一个试试!不抽了他的筋!”
有大嫂和妹妹鼓励,七女总算打消了顾虑,心里舒畅了,看着眉头子也展了。
改范儿又要拽着大姐到小房子里帮她剪窗花儿糊灯笼,七女就说:“你和爱儿两个就够了,我和大嫂做锅上呢!”
改范儿说:“咱们爱儿现在是单相思的崔莺莺,谁敢使唤呢撒!”却原来这几天爱儿找个音音子就到上庄里去找刘芳了,吃过饭就不见人影儿了。
正说着话儿。
只听院子里有人来了,姊妹几个出来一看,是本武家的俩个女儿玉凤领着春凤来了。
原来本武一心想让爱儿和沈五香搭档,偏偏爱儿不想唱戏了,去说了几次爱儿也无精打采,又不敢明说了,在家里无计可施。
展氏出主意道:“请将不如激将。”就打发玉凤借行头去!
展氏先把玉凤叫来,因说:“你大要教你学戏呢!”玉凤听了,自是高兴。展氏又说:“你爱儿娘娘今年不唱了。”
“咋不唱了撒?”玉凤有些不解。
“你赶紧去把她那身穆桂英的戎装行头借来撒!”展氏撺掇道。
玉凤还在犹豫。
展氏催促道:“小心别人借去了!”
玉凤领着春凤一溜烟儿就来找爱儿,李招娃看她两个兴冲冲跑来了,就问:“你俩急燎什哇滴咋了撒!”
“来找爱儿娘娘呢!”玉凤说着就往爱儿的小房子里去。
李招娃说:“你爱儿娘娘不在家。”又问:“你俩个啥事撒?”
玉凤就说借行头呢。
李招娃听了心想:“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是借得滴呢!”就说:“大年三十借笼屉呢,你们蒸馒头,让我们炒干面蛋蛋去呢!”
玉凤听了慢吞吞地说:“爱儿娘娘今年不唱了嘛。”
“谁说的!”李招娃说,“昨儿个还练功呢,又是压腿又是下腰滴!”
玉凤姊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去气呼呼地埋怨说:“谁说爱儿娘娘不唱了?”又把李招娃的话学了:“昨儿个还练功呢!”展氏偷笑着给本武挤个眼睛,本武也笑了。
玉凤看她大和她妈俩人挤眉弄眼的,又不知道日的什么鬼,拿她当棒槌使呢,随闷闷不乐回自己屋里了,再也不提学戏的事情。
爱儿晚上回来,李招娃说:“你明儿个正经排戏去,唱不唱的去应个景儿也好,要不然有人把你的行头惦记去了呢!”就把玉凤借行头的事说了。
爱儿说:“她们也能想出来呢!”
第二天,爱儿就去看排戏的去了。
因是自娱自乐,图个热闹,这戏班子也是自发组织,个人按喜好排几处折子戏,既不走街串巷,也不贪图银两,就在本庄里,大正月里挨家儿请客拜年的时候,唱起来,听个鼓乐之声,添点年的喜庆而已,谁家想请了就去,没有约束,也不成负担,已然成了庄风。
朗家水最有名的一场大戏乃是《六郎三换衣》赵安刚的杨六郎,爱儿和赵安翔的穆桂英和杨宗保,台面可大可小,焦赞孟良,八贤爷,佘太君,丑角木瓜,跑龙套的吼娃娃这些角色,那些想过戏瘾的也可扮上。虽是老剧本,年年翻新词儿,百听不厌。
今年赵安翔不来了,本武就让沈五香顶上了,沈五香察言观色,看爱儿不悦,随说:“我刚入门,大戏唱不来呢!倒是拖累了爱儿妹妹!”
这沈五香乃是西坡里沈皮匠的大儿子,沈皮匠是洪武初年到西坡里落的户,租着车员外的二亩园子,家里的女人娃娃种些瓜果蔬菜,父子俩给车员外经管羊群。沈五香九岁就给他大打稍子,十二岁就独自赶羊出山了,也是清贫之家。
只因车员外来朗家水给本介吊孝的时候,偶然间看见了爱儿,就起下了歹意,一心想占为己有。现如今太平天下,又不可强取豪夺,随想着找一个势单力薄的人家,自己暗箱摆弄,先把女子娶到自己庄里,把堡子的大门一关,就由着自己为所欲为了。
就相中了沈五香,收做干儿子,一番捯饬,这沈五香一下子就成了公子哥儿了,又是教书认字,又是说媒学戏,就成现在的模样了。
家当行头一应俱全,出手阔绰,大家都另眼相看。
使的乃是“欲情故纵”之计,眼下戏班子里缺个唱小生的,这五香偏偏说唱须生,因说:“过年的时候要唱给干大听呢,就学几出单唱板的。”又孝顺又懂事。众人听了都赞不绝口。
这中间有几个跑龙套当“吼娃娃”的小子,朗家源字辈的,本文家的朗源治,本德的大儿子朗源齐,赵家晓字辈的赵晓敏,几个都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都在西坡里的公学里上学,经常见沈五香赶着羊群出山,现如今有干大了,又是个有钱有势的干大,就把他大放到脑后了。
几个娃娃都看不惯沈五香装腔作势的样子,如今听了沈五香说唱给他干大听的话,就悄悄打趣,治儿说:“你们听这娃娃说的乖的撒,还唱给人家干大听呢!”
齐儿说:“那咋不唱给他大听呢撒?”
治儿笑着说:“他大是个羊把式嘛,听不来么。”
赵晓敏听了二人的对话,悄悄说:“我看这厮打爱儿娘娘的主意呢!”
因那五香执意要唱给人家干大听呢,就选了《伍子胥过韶关》《苏武牧羊》的唱段。因这两出戏车员外找人给教过,沈五香假装着学呢,果然是一学就会了,这么好的悟性啊!大家都十分佩服。
沈五香唱罢了苏武牧羊,本武放下二胡赞叹说:“嗓音唱腔都不错!这唱杨宗保也没啥问题嘛!”
因《六郎三换衣》的主角乃是杨六郎,因有杨宗保和穆桂英一对青年才俊陪衬着方显情趣,乃是庄里的压轴戏,大家也都附和,都说沈五香唱杨宗保“是再适合不过了!”
爱儿本不想唱的,看大家都眼巴巴的盼着这出戏呢,尤其那赵安刚人称“活六郎”,早都入戏了,六郎三换衣每次亮相都威风八面,一年四季的忙碌,就等着正月里唱戏过瘾呢。
爱儿就同意和五香搭档着唱了。那五香儿心里十分的得意,面儿上又是谦恭又是推辞的,众人就劝道:“再谦让不实诚了昂!”那五香就同意了。
杨宗保的唱腔也是事先练过的,自然是手到擒来!
一班人排练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彩排汇演了,都回家过年去了,到正月里初三以后再正式开始出演。
此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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