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旧时光

遗忘旧时光

【西藏之行】

       或许，时光得推向好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结束了高考的顾倾城一个人去了西藏。那真的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对于倾城来说，去那里，是带着朝圣一般的心的，毕竟，那里是个很神圣的地方。

       那天，是顾倾城旅行的最后一天。她独自走在西藏干净的街道，很热，太阳火辣辣的，晒得顾倾城皮肤有种要裂开的感觉，然而，在阳光下，依旧好似透明。

       她吃着一支巧乐兹的冰淇淋，突然想到那句广告台词：“喜欢你，没道理”然后不可抑止的想起了一个用巧乐兹表白的男孩子，心头开始泛酸。突然的，她的左手边猛的跑过一个人，碰掉了她手中本就被晒得快要融化了的冰激凌，白色的奶油黑色的巧克力乱七八糟的给她淡绿的裙子染了色。委屈一下子溢了出来。顾倾城突然就哭了。跑过的男孩看到这情形折返回来，高大的身躯映出长长的影子，把顾倾城的完全包裹在里面。

       男孩看着哭泣的她有些手足无措，只是重复的说着，广达，广达。

       广达，在藏语里面，是对不起的意思。

       顾倾城不会说藏语，她不明白男孩在说什么。她只能对面前那个一脸愧色的男孩子拜拜手，说算了。然后抹着眼泪，自己先跑开了。

       回到宾馆，顾倾城窝在房间里听音乐，呆呆的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心里想着一个人。

       她没想到回程的火车上，她会又一次碰到那个男孩。

       她没有买到回程的飞机票，于是她选择直达的火车，34个小时，她不知道该如何打发。为了安全，顾倾城买的是四个人的软卧。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一对外国夫妇和一个男孩子在聊天，纯正的英语。男孩见到她，楞了一下，随即便热情的帮她摆放行李，弄的倾城很不好意思，连声说谢谢。男孩看着她，微笑着，难道你不记得我了？顾倾城是真的不记得了，于是她摇摇头，男孩又笑了，很好看，他说，那天很抱歉弄脏了你的裙子。反应永远慢很多拍的顾倾城想了想，恍然大悟。然后她也笑了，带着些许因为忘记男孩的抱歉。

       一路上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熬，外国夫妇很好相处，男孩也是。

       34个小时，恍惚间，就不见了。

       下车后，外国夫妇先行离开了。但是男孩倒是很尽职尽责的把她送到了出站口，他们互留了电话，约定以后有机会的话，一起去旅行。

       出了站，顾倾城大口大口的呼吸的新鲜的空气，她感觉有些晕眩，然后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回头，许萧然的脸那么清楚，站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分外的格格不入，他是那么好看的男孩子。

       许萧然走向她，一手接过她手上的行李，一手轻轻揽过她的肩。她冲他微笑，笑的那么好看。她是那么那么的喜欢许萧然，可是，她知道，她不配。

       许萧然把她塞进了一辆看起来很贵的车里。自己坐进驾驶座，在顾倾城惊异的眼神中自豪的说，你离开的这个礼拜，我拿到驾照了哦，车是爸爸送的礼物呢。顾倾城没有搭话，抿着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在包包里翻，拿出了一条链子，护身符，是她很虔心的，在庙里为许萧然求到的，她把链子系在车内的后视镜上。许萧然看了一眼，用没有握方向盘的手揉了揉顾倾城乱乱的头发，然后专注的开车。顾倾城掏出手机，按下：齐亮，你的书我忘记还你。这样几个字，发送出去。

       很快的，那边回过来：没关系顾倾城，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齐亮，就是那个弄脏了她裙子，然后在火车上帮了她很多的男孩。

【等我回来】

       “萧然，这几天你有见过苏晨吗？”犹豫了一路的顾倾城在快要到家的时候还是决定要问。

       “恩，见了。她变漂亮了嘛。”许萧然敷衍的答着。

       心想着他果然还是看到了信，顾倾城就没再答话。托苏晨送去的分手信这样的东西，在许萧然眼里，大概这是个玩笑吧。

       算啦。既然他不提，提它又有什么用呢？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有多固执，没有人会比顾倾城更清楚。

       空气有点沉默，一直到车子在顾倾城家的门口停下。顾倾城拉开车门，另一边的衣角却被拽住。她回头，却望见许萧然那样难过的眼神。顾倾城心疼了，然后她坐回车上，她说，萧然，我想我们得谈谈。

       那天的谈话没有想象中可能会有的争吵，很平静。而谈话的结果是，许萧然不再拿顾倾城当做不愿离开的借口，顾倾城还是他唯一的小女友，而他，必须遵从父亲的安排去国外继续念书，四年，不长不短。

       许爸爸是果断的人，许萧然决定刚下，许爸爸就办好了所有手续。许萧然真的要走了。

       可倔强的顾倾城决定不去送他，于是许萧然发短信给她，他说：倾城，等我回来。

       然后许爸爸的电话，他冷淡的口气让顾倾城像坠入冰窖，他说：倾城，你是懂事的孩子，谢谢你离开他。他是果断的人，所以，他不会听顾倾城的解释，在他眼里，顾倾城从来都不配当自己的儿媳妇。

       再然后，顾倾城掰了电话卡投进了垃圾箱。她想，如果许萧然爱她，他会找到她的。

新的学期，新的生活。顾倾城有点期待大学里那些缤纷的生活。

而许萧然在一开始还会给她写信，寄礼物。顾倾城都一一有回信。而回信里她从不会提许爸爸，也从不会说自己为什么会换电话，而许萧然，关于这些，问都没问过，他甚至不知道顾倾城新的电话号码。

慢慢的，顾倾城就找不到许萧然了。

她在许萧然的博客中越来越少看到自己的名字，留下的唯一关于自己的，是那句，也只有那句，倾城，等我回来。

【谁的魂一直游荡】

而进校的第一天，她就碰到了齐亮。拎着大包小包的齐亮笑着对她说：我就说我们会再见的嘛。

齐亮和顾倾城同级不同系，但总归，在陌生的环境里，他们，算是熟络的了。

齐亮是聪明又有好人缘的男孩子。于是顾倾城常常得不得不倚仗一下他。比如学校的大课，善良又反映慢很多拍的顾倾城永远都占不到好的座位，而齐亮，永远会有人帮他留出在前三排的座位。比如打饭，长长的队对于顾倾城来说永远会变更长，而齐亮，总有办法在此刻端着两个看起来不论是饭还是菜都又多又好的饭盒走过来。

渐渐地，顾倾城也开始学会依赖。

顾倾城是个有些迷信的孩子。

开学半个学期之后学校开始传说会闹鬼，在学校的天台上。

他们说，会有一个女人的魂一直在游荡。

可学校的天台，是顾倾城最喜欢的地方。那里，像极了曾经她和许萧然有过很多回忆的地方，她记得，在那个天台上，她讲过很多奇怪的故事给许萧然听，许萧然总会揉着她的头发说，傻丫头。

顾倾城没有课的时候，都会站在天台上发呆。很多时候，她真的是不知道这样一直一直的，有何意义。

“难道你都不怕那个传说吗？”齐亮好奇的问。

“你怕吗？”顾倾城定神看着齐亮“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个女人，也是很寂寞的吧。”

       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曾经的那里，面前的人也不是那个会耐心的听她胡说八道的人，顾倾城不觉住了口。却不想齐亮眼神里到泛出光彩，他微笑“接着说下去啊”

       顾倾城突然就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她接着说“也许那个女人，她在等着什么。你该知道的，如果等待无果，变得漫长的像要到世界尽头，人或是魂，都会好孤单的。”她眼神黯淡下去，“也许她在等一个负了她的男人，也许她等的，是一个和她一样，一样寂寞的亡灵。她的脑子里，记忆里，只有这一个地方，因为她坚信，她会等到。”

       说完她等着面前的人骂自己傻，可却不小心看到了齐亮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心疼，齐亮说，如果漫长的等待那么寂寞，何不放弃。

       顾倾城突然觉得很想哭，面前这个男人，看透了自己心内最最隐秘的不安，他听的懂她的故事，他知道她在讲什么。人在面对自己最真实的内心的时候，往往会变得软弱。于是，顾倾城选择逃避。

       她对齐亮说：你真是个傻瓜，这样的故事不用那么认真的去分析的。然后，落荒而逃。

       齐亮在她远去的背影中苦笑，想来游荡的，是顾倾城那孤单的魂吧。

【唯望君安】

       转眼，大学生活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久得，让顾倾城都忘记了大学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顾倾城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片文章，她很喜欢。她喜欢那淡淡的忧伤的感觉。

       她把杂志拿给齐亮看，她想齐亮一定会喜欢。

       然后上课的时候，她偷偷传了纸条给身边的齐亮。

       看完了？

       恩。

       你说为什么他们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因为在时间，地点，人物这三要素中有一项出了错。

       哦

       下课的时候，她没有带走纸条，把它扔在了空旷而阔大的教室。

       她在心里的想法是，许萧然，我们会不会也在哪里出了错。

       她最后一次进到许萧然的博客，和三个月一样，没有任何更新。顾倾城猜测着他是因为学习太忙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让他没有时间更新。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你看，许萧然他仍留着这句话，他仍然，在爱着你。

       主页面上，依旧是那句，倾城，等我回来。

       可是看着看着顾倾城突然就觉得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傻。

       她在留言版写下里故事里自己最喜欢的那句话：天涯海角，唯望君安。

       她默默地和自己打赌，她想，如果许萧然回来找她，她就原谅他。

【最后的梦】

她等完了那整整一学期，许萧然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讯。

可她依旧固执的相信，许萧然不会不要她的。

她把这想法告诉齐亮，齐亮撇撇嘴：倾城，你不该等他的。

齐亮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于许萧然的厌恶和对顾倾城的疼惜。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齐亮喜欢顾倾城，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这层窗户纸，谁也不想去捅破，齐亮不说，顾倾城不提。他们就天真的以为，这样的朋友可以一直到永远。

顾倾城曾做过一个心里测试，测试的结果许萧然，是不该爱的人却是最爱的人。齐亮，最应该爱也最爱自己的人。

她把测试拿给齐亮，而齐亮对于顾倾城的答案，结果是，最爱却永远得不到的人。

齐亮问她要最终的测试结果，她却撒了谎，她告诉齐亮，我是你的死党哦。

顾倾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回避这样的答案，她不知道她是怕答案说出来齐亮会受伤还是自己不敢面对。

对于齐亮，顾倾城很纠结。她也曾问过齐亮，她问他如果我是喜欢你的，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齐亮当时回答的很干脆，会，可是你不喜欢我不是吗？

【再也不离开】

顾倾城大四的时候，许萧然回来了。

许萧然连家都没有回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顾倾城。

他跟顾倾城说：倾城，这几年来我不是不煎熬。我这样子，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倾城，爸爸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倾城，只要你愿意，等你毕业，我们就可以结婚。倾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顾倾城不是不开心的，许萧然真的变得更完美了。她的许萧然，终于答应不再离开。

顾倾城跟齐亮说：齐亮，他回来了，他答应不再离开了，他说，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们的未来。齐亮，我发现，其实只是看到他的脸，我就不再责怪他了，齐亮，他这些年，一定也很辛苦。

那是齐亮最后一次对顾倾城笑，他说，倾城，那很好啊，倾城，你的等待没有浪费掉。

【佳人难再得】

齐亮要走了，因为他们毕业了。他们的感情，也随之毕业。

齐亮选择去西藏，他说，那里有他最快乐的记忆。

顾倾城送他上火车。

齐亮问她：倾城，你别怪我，最后一次问你，我们，还有可能吗？你真的觉得你还爱着许萧然吗？

顾倾城说：齐亮，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吗？你说他们是在时间，地点，人物这三要素中有一项出了错。

顾倾城没有说下去，她知道，齐亮会懂的，他是世界上，最懂自己的人了。

火车开动前，齐亮在她的额头印下了最后一吻。

火车走了，在巨大的轰鸣声，顾倾城听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在说：倾城，广达。

顾倾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在火车远去的背影里哭了出来。

她没有告诉齐亮，她终是没有答应许萧然。

她在某个夜晚突然明白了她之所以那样轻易地原谅了许萧然，不是因为太爱他，只是因为已不在意他。

她回学校整理行李，看到了当初她忘记还给齐亮的那本书，齐亮还是把它留下了。她翻开那本书，书的扉页上是齐亮刚劲有力的字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孰不知倾人倾国，佳人难再得。

【遗忘旧时光】

就在那晚，火车事故，无人生还。

那之后，顾倾城生了一场很大的病，醒来，医生说，由于大脑轻微的损伤可能会遗失部分记忆。

也是在那之后，顾倾城总会做一个梦

她不知道梦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得，

听到那个男人在她的梦里，

对她说，倾城，广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