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与墨书

01

倪念念失业了，不，应该说是她辞职了。

当她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从大老板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她是解气的;收拾东西离开那个她工作了两年多的地方时，她甚至还有一丝爽快。可是出了门，转角她就有些后悔了。毕竟这是自己热爱的工作啊，忍忍这“屈辱”不就过去了吗？何必逞这一时的痛快，但是却丢了工作呢？可是转念一想，不对！这是原则问题，凭什么她要给大老板的亲戚做业绩？想踩着她的业绩上位？做得那么明显还安慰她只是一时而已？谁信啊！她宁愿丢掉工作也不会做这种事！

倪念念甩甩头发，强迫自己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只是还是有些心酸。想了想她还是腾出手来打了个电话给顾睿。

“哥哥，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们老大在开会……”倪念念一听到对面传来的是女音，马上挺直了腰，没等她说完便强行打断。

“好，你让他开完会给我回个电话。”

“额，好的。”

倪念念挂了电话，心情突然变得阴郁了一些。她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到最近的公交站，默默地坐着。

02

大学毕业后经过一番周折，倪念念才找到这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虽然直到现在自己也没办法用自己的工资买上车买上房啥的，但至少能养活自己，孝顺父母，不用靠顾睿也能过着还算舒心的生活，除了工作压力大一点，自己经常被逼得有些神经质以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而顾睿选择了自己创业，现在仍处于事业上升期，虽然没有起步时的那么艰难，但还是需要他尽心竭力地卖命工作。

所以很自然地，顾睿并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但是顾睿是爱她的，这一点她是很清楚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选择默默承受，不想给顾睿造成什么心理负担，毕竟他们都是为了一起的未来。

可是，两年多了，顾睿为了工作像是过分忽略了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倪念念总是告诉自己，他只是太忙了，刚开始创业都是这样的，也许以后事业慢慢上了轨道就好了，是的，再坚持一会。

倪念念不是没有怨言，只是每次想开口抱怨时，看到顾睿一脸疲惫，还要哄她的时候，她的心就软了。久而久之，倪念念习惯了默默承受。她知道自己有多爱他，也知道他有多爱自己。

03

突然一阵迎面而来的热气把倪念念拉回了现实，是公交车来了。看着拥挤在车门前的一大堆人，倪念念皱了皱眉，还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消息。叹了口气，她还是点进去给顾睿发了条微信。然后继续等待。

她就这样坐在那里，从阳光明媚看到了夕阳西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手机终于响了。她回过神来，欣喜地接了电话。

“喂，念念，对不起啊，今天有个很重要的项目必须落实，所以忘了给你回电话了。诶，你今天不上班吗？”

“……”

“念念？”

“没事，我一会就下班了，你要是忙的话就先这样吧……”

“好吧，你没事就好。哦，我今晚可能真的要加班了，你乖乖回家，先自己吃饭好吗？不用等我了，自己在家小心……”

“好了，我知道了。”

倪念念挂了电话。另一边的顾睿还是没有觉察到什么，只以为她是为自己又要加班不太开心了，略略想了想便又工作去了。

倪念念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想了想便打车去了闺蜜家。

余曦一打开门就看到倪念念一脸丧的表情，忍不住吐槽了她一句“倪念念，你这是失恋了啊还是失身了啊？”倪念念给了她一个白眼，回道“姐这是失意了！”余曦好笑地拍了她一下，赶紧让她坐下。

一番互损之后，倪念念才说了自己辞职的事，余曦倒没有太惊讶，只表示支持她的做法。她知道倪念念的性子，也知道她跟顾睿这两年多来的不容易，很多时候倪念念不跟顾睿耍性子，都是来她这倒苦水了。可能她现在比顾睿还要了解倪念念了，但是她作为闺蜜，也是一个旁观者，有些话该说不该说她也很纠结，最后还是选择不说了。

“啊……我好累啊，我要在你这躺一会，赶紧给我做饭去……”倪念念倒完苦水便赖在沙发上“使唤”起余曦来。余曦无奈地掐了她一下，还是转身进了厨房给她做饭了。

倪念念躺在沙发上，没过多久就真的睡着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感觉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

“倪念念！起来吃饭了！”余曦在餐厅“呼唤”着她，她才不情愿地爬起来去洗了把脸，慢吞吞地走到餐厅。余曦边给她盛饭边嫌弃地说：“给你做好饭还得伺候你吃饭是吧~”倪念念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余曦嘴里，笑嘻嘻地回应：“哪里，我们家宝贝辛苦了~我这不是太累了嘛~吃饭吃饭~”余曦白了她一眼，坐下来跟她吃饭了。

“诶，你们家老钟呢？”吃饭吃到一半，倪念念像突然想起似的，赶忙问起来。“他出差去了啊。”余曦边吃边回了她。“嘿嘿，还好他不在，不然我得被他赶出去~”倪念念还是笑嘻嘻地说着。余曦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半开玩笑半无奈地说：“谁敢把你赶出去啊，赶紧吃饭吧你~”

倪念念在余曦家里吃完饭又待了一会，转眼就八九点了，本来余曦说让她留下来好了，她说要回去收拾一下她那些离职的东西，不肯留下，还嘱咐余曦不能把她辞职的事告诉顾睿。余曦翻了翻白眼，吐槽了一句“我才懒得管你们……”倪念念掐了她一把，便让她送自己回家了。

04

倪念念回到家门口，看到家里没有亮光就知道顾睿肯定还没有回来。开了门，进了卧室，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去洗澡了。洗完澡躺在床上，她打开手机看着时间已经到十点半了，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喂？你好……”怎么又是她？！倪念念一下就气急了，不客气地回了句：“好什么好！顾睿呢？！”那边显然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回答说：“不好意思，我们老大在跟客户谈事情……”倪念念压着火气，啪地把电话挂了。

她真是生气极了，本来今天丢了工作还想在他那找找安慰，谁知这接二连三地都是工作工作工作，还是个女的接电话！他连条信息都不回！倪念念越想越气，越想越火大，手上不自觉地把被子揪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板上，她又把枕头玩偶全都乱扔一气。床上只剩下她自己了，她还是不解气，又开始折腾起自己了。她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忍不住地喊了一句脏话。

可是，有一瞬间倪念念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泼妇。这个念头闪了过去，她安静地坐了一会，突然就很委屈，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掉，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忽然就很想放弃了，她委屈，她难过，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我怎么过成了这样子呢……”倪念念心酸地想着，默默地把房间收拾好，又梳洗了一下，自己躺进了被窝，却一直没有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睿终于回来了，倪念念没有给他留灯。顾睿摸黑进了卧室，他以为倪念念已经睡着了，便又轻轻地出去洗漱了。折腾了一番总算上床了，他侧着身子摸了摸倪念念的头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朵便躺下睡着了。

倪念念却睡不着了。她强忍着哭出声的冲动，安静地躺着，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天亮。

顾睿一直都起得比倪念念早，上班也比她早，以前他们还会在家里一起吃早餐，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顾睿越来越忙，忙到连早餐也只能去到公司再吃，倪念念便也不想在家里吃早餐了，都是在外面自己解决。

一大早，顾睿又该去上班了。倪念念假装没睡醒，一点不理会顾睿的动静，连他叫她也不应。顾睿只当她是太累了，让她记得起床吃早餐去上班就出了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倪念念的眼泪又出来了。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他们有时候几天都不能好好在一起吃顿饭讲讲话，只是以前她有自己的工作，注意力多少被分散一些，所以才没有感觉到现在这种情绪。倪念念一直躺在床上，她感觉不到饿，她不想起床，什么也不想干，反正她也没什么好干的了。

大概是感觉到了倪念念的心情不好，也许也是顾睿自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中午的时候抽空给倪念念打了个电话。倪念念那时还躺着，看到来电显示，她始终没有伸手去接。而顾睿以为她在工作，也没想太多。

05

下午，倪念念起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自己一个人出门了。她从超市逛到服装店再逛到公园，不知不觉就已经天黑了。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公园的小道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顾睿下班了吧，所以才给她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但是她一个都没接。她在想，她想自己一个人过了，这样，她所有的任性矫情都不用别人忍受了，她就可以尽情发泄了……

把手机关了机，倪念念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用手支着下巴，双眼无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好像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长呼一口气，站起身回家了。

一进家门，发现家里还是没人。她没开灯，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又快十点多了。她快睡着了。突然门开了，灯亮了，顾睿看到沙发上的倪念念，把钥匙扔在茶几上便上前质问她：“倪念念，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还关机？余曦跟我说了你辞职了，你没去上班你去哪了？我找了你那么久，你知不知道别人的担心？总是一声不响地出门，也不知道说一声，有什么事情也不说，你……”倪念念平复了一下午的情绪，面对他的一连串质问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咬着牙齿回了句：“够了！”转身便回了卧室把门反锁了。

顾睿在外面敲门，好说歹说她也不肯开门。顾睿也是气急败坏了，朝着卧室说了句狠话：“我招你惹你了？担心你还错了对吧？我工作都不管了，你就这破脾气对我，好，我也不想管你，你爱怎样怎样吧！”说完他就进了书房。倪念念在卧室里听到他的话，工作工作工作！她哭得不能自已，怎么她就成了这样子呢？怎么她曾经心里完美的爱情就成了这样子呢？难道该结束了吗？他们七年的感情啊……可是她现在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下去了。

另一边的余曦知道这次他们多半是闹大了，可是她怎么也打不通倪念念的电话，只能打给顾睿了。顾睿正生气，接了电话也说了一些气话，余曦叹了口气，不得已跟他说多了些。顾睿从一开始的气急到后来的越来越沉默，直到挂了电话他才开始反省自己这两年多到底做了什么。越想越觉得心里愧疚，越想才知道原来他忽略了这么多，他一直以为自己努力挣钱，早点娶念念，给她好的生活就是爱她就是付出就是负责任，却没想过要好好呵护她的感情世界。是啊，他应该知道的，念念一直是个感性的人，她都为自己做到这样子了，而他还这样怪她，怪她不懂事……

06

顾睿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出了书房，还是去敲了敲房门，语气放软地跟念念说话，让她开开门。而里面的倪念念已经哭累到睡着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梦。顾睿以为她还在生气不肯开门，他只好坐到沙发上。

夜半了，顾睿累得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里面的倪念念却开始不对劲了。她有胃病，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情绪波动还这么大，现在就胃疼了。越来越疼，她先是被疼醒，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额上开始不断地冒冷汗，她按着肚子，翻来覆去，痛苦地呻吟出声。顾睿却丝毫没有动静，卧室的隔音效果加上疲惫让他没办法听到倪念念的呻吟声。

胃疼得倪念念的意识开始模糊，从呻吟到忍不住哭出声，还喃喃地念着顾睿的名字。顾睿像是突然惊醒般，他快步走到卧室门口，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哭声，他着急地敲门，可是倪念念根本开不了门。顾睿在外面叫着她的名字，倪念念在里面疼得连哭声都越来越小。顾睿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走来走去。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一边往厕所跑去一边爆出粗口“妈的！不是有备用钥匙吗？！我他妈在这里干什么！”

急急忙忙地开了门，一进去顾睿就看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她，心一下就揪紧了。顾睿赶紧把她抱到沙发上，把药找出来喂她吃了下去，泡了米糊喂她，看着她慢慢放松了表情才去拧了毛巾过来给她擦脸，给她换了衣服。顾睿忙完了才坐到沙发旁，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和那没有血色的嘴唇就忍不住心疼得紧，他说过要好好照顾她的，他怎么把她照顾成这样了？

07

倪念念睁开眼睛便看到顾睿那湿漉漉的眼睛停留在自己脸上，她愣了一下，甚至有些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念一想她便垂下眼睛，不想跟顾睿说话，顾睿低低地唤了她一声，她的眼泪又开始决堤，顾睿心疼地替她擦干眼泪，亲了亲她那湿润的眼睛，跟她说了好多话，多得她都不记得了，多得她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倪念念想，可能这个世界上就是没有那么完美的爱情啊，就算有，也会被爱情以外的各种东西牵绊，总归不会纯纯粹粹的，没办法像想象里的那般好啊。

但是，这不完美的爱情，对她来说也是完美的啊。

有些时候，残缺也是一种美。不完美的爱情才是这世间最真实的爱情姿态，笑过闹过，还在彼此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