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旧文，这个系列上次作文距现在已两个多月。其实，跟孩子的交流一直在进行，也就一直有得写。之所以没写，是因为近来发生些事情，心绪跌宕，无法沉静下来——有些文字不可急就，需要静下来想想，才可动笔。然而，良好的状态不是等出来的，不如就试着从今天重启吧。
咋天上午，儿子讲起去同学家里做客的故事——
“合唱团有位女生，唱歌的时候，站在我旁边快一年了，却从未讲过话。前几天，她突然开口，说是回家跟父母讲起一个中国同学同时学四个专业的事情，父母很惊讶，说这样的同学一定要请到家里来，大家好好谈谈。
“虽然没有交谈过，我却听说过她，传说中护理学院的高材生，还没从学校毕业，就已经被一家医院签约了，而且待遇很好。这女生气质不俗，钢琴也弹得很好，我对她也很好奇。于是，乐得接受邀请。
“那天，来接我的时候，她开辆老款的丰田轿车。上车之后，我先是注意到，车内没有任何杂物，异常的整洁。然后，在美六年我第一次在汽车内听到古典音乐。于是，我们在路上的话题，就是古典音乐。我跟她提起，小时候我也学过钢琴，不过没有坚持下来，现在想来还挺遗憾的。
“我那天穿着很正式。进门后，我脱下西服外套，同学的弟弟马上接过来，挂到衣架上——这个细节，颇具古风。她的爸爸，首先称赞了我的着装，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这样正式而得体的穿衣了。
“落座之后，那场面令我暗暗吃惊。餐桌又大又长，两边坐满了人。这家有五男三女，八个孩子，加上父母，一共十口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家庭，场面宏大，犹如‘最后的晚餐’。
这家的父亲，上世纪七十年代就是电脑程序员，如今是家大型保险公司的首席程序员，应该收入不菲。母亲原本是从事运动创伤康复训练的，现在以照顾家庭为主。大哥从法学院毕业，先是在别的州工作一段时间，后又转到爱达荷的州法院当检查官。刚工作一年，目前又准备跳槽。
“我跟大儿子单独聊起读法学院的情况，他说还是挺苦、挺难的。我也给他讲起我将来的计划，他很钦佩。这家有个弟弟是个智障患者，父母的安排是让他多从事些譬如剪草、浇花之类的体力劳动，以便掌握些基本生存技能。这个弟弟也很有礼貌，进门时还主动上来跟我握手呢。
“这家的八个孩子，高中之前的教育都要在家里完成，这在美国是被允许的。大部分功课是父母自己教的，特别难的部分会请家教。据说这样出来的孩子因为接触的人群相对单一，较少沾染不良习气。同时，将来在社交上也会存在一定问题，算是各有利弊吧。
“不过，这位父亲坚持认为，学校教育针对的面过于宽泛，可能仅对个别学生合适，而多数学生的潜能，很难被有针对性的开发，因此有条件的话，还是要留在家里自己教。看来，他们家在这方面是成功的。
“他们家的音乐教育也很有特点，规定每个孩子都要先从钢琴学起，学过大概十年钢琴之后，再根据个人爱好，转学其它乐器——既然说钢琴是乐器之王，这种做法或许自有道理吧。
“大部分时间，都是妈妈和孩子们在跟我交谈，我们相互问些对方的情况。根据这个家庭的情况，我较多地展示了自己传统和保守的一面，这位父亲听了我的谈话表示很认同。他主动给我说起当初家里建房子的情况，除了空调系统外，其它所有的活儿都是他领着孩子们干的。这样，既是对孩子们生活能力的锻炼，也使他们对自己的家更有感情，可谓用心良苦。
“这家的土地面积很大，房子也建得漂亮，很合我的心意。即便如此，九点多之后，我意识到自己该告辞了，便中止了正热烈的交谈，说是回去还有篇论文要赶，要马上回去。他们起身相送的时候，我冲着那位严肃的父亲说：‘如今，像您这样的家庭，真太少了！’这句并不肉麻的恭维，让他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送我回来的路上，那位沉默的女生说，过几天她的妹妹要举办钢琴演奏会，问我能否出席？我答应了。跟这样的家庭交往，我并不排斥。”
儿子当年，是带着股怨气出去的，如今却沉稳内敛了许多。他讲这些的时候，语气平缓而不失风趣，而我的记录可能会显得乏味些——岁月荏苒，我正沦为一个乏味的人吗？也许吧。
想想少年远行，客居异国已经六载，心里还是多少有了些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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