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娟在14岁之前,一直是跟她家人挤着床睡,她、她妈和他弟挤在家里一张大点的床。秀娟妈和弟弟睡在床头,秀娟一个人头朝床尾,只有这样三个人才能睡得下。她爸则睡在一张用沙发摊开来的小床。
那段时间,除了自知不富裕外,她并没有其他太多感受,毕竟像她这样的家庭还是大多数。随着秀娟身体和年龄的增长,她不能再想以前一样挤在这个家里,她必须另寻睡处。在14岁到18岁这四年时间里,秀娟开启了她的漂泊旅程。
秀娟的第一站是外婆的顶楼。说是顶楼,其实也就是二楼,但它要用顶楼来描述更为确切。顶楼被划分为两个区域,一块是露天式的,就是一个大大的阳台;一块做室内,有两个矮小的储物房。这两间储物房基本上都用来放新割来的稻谷。
秀娟就睡在第二间矮小的储物房。还好每次搬家,秀娟妈都会事无巨细地帮她打造好睡窝,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开心事。在秀娟妈的打造下,第二间矮房除了四个角落零散放着些稻谷外,几乎无其他多余的杂物。中央是一张用床单包裹着的薄地垫,地垫下有几块拼接而成的泡沫。还有一张扭扭捏捏的蚊帐,四个角径直地向墙面延伸,直到找到属于它们的落脚点。
在那里,秀娟独自度过一轮冬夏。
她最害怕的就是走那段通往矮房的路。每晚十点钟左右,秀娟便准备走这段路,她会在步入第一阶台阶前先打开淡黄色的灯,在灯影相交辉映下来到楼顶,灯光也随之消弥。从顶楼阶梯门口到秀娟的矮房是没有任何灯光的,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借着月光。更多的时候,是一片漆黑。冬天的黑是有声音,呼呼的风声,少女的心总会幻想着是妖魔鬼怪来临的前夕;夏天的黑除了声音外,也可能会有意外之光,暴风雨或者电闪雷鸣。
你可能会说,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不就行嘛。的确,如果是在有手机的今天,手机可以是我们的得力助手,有它总会让我们多了份安全感。害怕了,打开网易云音乐,打开手电筒,那么一两分钟的事也自然不是事了。不过那时候,手机并没普及,等秀娟有手机还是好几年后的事。
好在,年轻的少女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半夜也无需上厕所。在秀娟的矮房里有一沓过期废弃的六合彩报。秀娟对六合彩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上面的文字。大篇幅关于六合彩谜语的内容她都不感兴趣,唯一令她感兴趣的是中间折痕处和底下一小行文字,基本上都是些笑话或趣闻。
除了爱看“报”,她也爱在睡前写东西,写她感兴趣的少男少女之间的事。在干这两件事情之前,她会先打开录音机,插上卡带。有点歌声,这矮房似乎也成为了她真正的家。
秀娟的第二站是姥姥的房间。姥姥的房间比秀娟自己家的房间要大,秀娟家的房间也不能说小,确切来说是被隔成两半。一半作为客厅一半作为卧室,中间就用两块旧破布隔开来。姥姥的家除了一张大床跟姥爷睡之外,多添置了一张沙发床,秀娟就在那里睡。那会秀娟刚上初一,姥姥连续好几晚都听到秀娟在睡梦中说着几个英语单词。
秀娟的第三站是她家附近的老屋子。尽管秀娟妈打扫清洁了无数遍,老屋子自始至终都散发着一股湿霉味。这间老屋子离秀娟家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户人家,秀娟不用十秒就能跑到床跟前。屋子的格局也是一样的,都是由两间矩形大的房子拼合而成。前面的一间房子是吃饭喝茶的地方,后面的房子是看电视和睡觉的地方。
老屋子只有秀娟一个人住,倒还挺宽敞,晚上她能坐在床上,手倚在秀娟妈捡来的旧电视桌上看书和写字。那会秀娟刚上初二,晚上写完作业已经差不多十点。但她好像没什么睡意,通常看课外书看到凌晨两点。后来秀娟妈便跑过来说秀娟,叫她要早点睡。秀娟这才提前合上书本去睡。
秀娟的这三站里头,最享受的应该是第三站。在这一站里,她看完了她人生中的前两本文学书——《城南旧事》和《鲁滨逊漂流记》。当秀娟看完《鲁滨逊漂流记》后,她总认为这不是一本小说,总觉得应该是一本自传。她不相信她读到的这些栩栩如生的画面感都是编出来的。她很想逢人便问:嘿,你们有没有看过《鲁滨逊漂流记》?那本书写的是真的么?但总她找不到合适的人问,后来也就索性不去想了。
秀娟最难熬的是第一站。第一站和第三站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晚上经常以老鼠为伴。第三站还好,秀娟能睡在床上,也只是听到老鼠在屋檐上匆匆踱步的声音。反正它们也不会跑下来,秀娟心想便也睡死了。
而第一站不一样,秀娟没有床,只是睡在一块薄薄的垫子上,好几次秀娟都怕它们跑进来。幸好她在的时候,老鼠还从未进来过。
有次秀娟去姨母家住了几天,回来后抖了两下被子,竟抖出了一只老鼠来。老鼠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吓了个激灵,慌慌张张夺“门”而出。
此后几天,秀娟睡不沉,总觉得还会有老鼠会钻进她的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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