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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无故事之六——知味

西城无故事之六——知味

作者: 慕明 | 来源:发表于2015-01-02 09:56 被阅读148次

六月下旬,各大超市最显著的位置,都被黄中透粉的雷尼尔樱桃占据,西城人企盼了一年的樱桃季节开始了。不同于美国一年四季常见的酒红色樱桃,黄色的雷尼尔樱桃只有三个月的赏味期,但是果皮更薄,内里更多汁,果肉有如同炼乳般细腻稠密的口感,酸甜度也恰到好处,堪称樱桃中的绝品。有闲情逸致,开车一两个小时,去樱桃农场采摘,价格更低至2刀一磅。美味又廉价的享受,可以说是西雅图夏天最诱人的馈赠。

宅师傅和我都好吃。一个人吃饭总是不能尽兴,往往还有一周要见面的时候,就开始在视频上热烈地讨论又听说了什么新馆子,如何安排接下来几天的食程。航班一般是周五晚上九点到西雅图,一下飞机会合,先不多说,立刻开车直奔城里的江湖麻辣烫吃香锅。照例是先来一个猪耳锅盔,一人一半——尝尝味道而已,不能占了太多肚子。待到麻辣鲜香的一大锅子端上来,一边嘶嘶地吸着气,潦草地挑出花椒颗粒,一边大口咬着肥牛片鱼豆腐金针菇午餐肉鹌鹑蛋,油汪汪热辣辣地吃下肚去,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呻吟,这才好像活了过来,开始聊聊各自过去的一个月。老板娘是位娴静的四川美女,这时候往往就会过来问我们还需要加单不,因为她和忙碌一晚的厨房师傅们也准备吃饭了。西城的夜晚,打烊前的香锅店里只有一两桌客人,一桌员工,虽然没有国内夜火锅的热闹,但是熟悉的味道,总能吃得踏实又满足。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肚皮还滚圆,只好放弃吃大餐的打算,还是去中国城的西北豆腐店,叫两根油条,两碗豆浆,一份麻辣豆干,一份咸豆花,胡乱点些锅贴小笼。油条金黄酥脆又不硬,咸豆花里有肉松榨菜炸黄豆,正是规规矩矩的传统滋味。每每想拉宅师傅去尝试传说中的菲律宾咖喱早茶,或者是高大上的欧式早午餐,总是被鄙视,“哪有豆浆油条靠谱!”

其实,西雅图和美国的大多数城市一样,饮食很多元化,从德国猪肘到越南三明治,从印度烤馕到埃塞俄比亚大饼,不论正宗与否,品类是非常齐全的。当地的特色餐饮以海鲜为主打,也十分值得尝试。

周末的清晨,去湖东区贝勒府老街的Belle法式糕饼店,来一只十点前就告罄的招牌杏仁可颂;中午,到普吉湾的57号码头上,尝一尝西雅图特有的螃蟹锅——一大锅古巴香辣风味的蟹腿,贝类,对虾,玉米和香肠倾倒在桌布上,无需盘子刀叉,徒手大块朵颐;下午,或者继续海鲜之旅,到全美最佳的生蚝餐吧,来一打华盛顿州特产生蚝拼盘,或者换个甜口,逛到派克市场,排队买一盒Le Painier家的迷你马卡龙,搭配隔壁世界上第一家星巴克的咖啡;傍晚,或者在70号码头上的AQUA订个甲板上的位置,就着龙虾,鸡尾酒和钢琴,望向碧蓝如洗的太平洋上,落鹜于孤霞齐飞,或者登上太空针上的旋转餐厅,在180米的高空,一面看着城市被灯光渐渐点亮,一面品尝着本店著名的甜品”月球轨道发射器“——手工香草冰激凌配以盐味焦糖和巧克力碎,在干冰缭绕中缓缓融化;在更深的夜里,Belltown的Umi居酒屋则是深夜食堂般的所在,一杯荔枝清酒,一份夏威夷风格的生金枪鱼粒沙拉,再来两串鲜嫩多汁的鸡肉串烧,疲倦的不论是味蕾还是心灵,都可以被再次引爆。

然而一吃再吃,即使抱怨过后,还坚持不懈地去吃的,还是有限的几家中餐小馆子。那些水煮火爆的酣畅,清蒸慢炖的韵味,比起异国风味,总是多了一个叫做记忆的维度。

也开始研究下厨房,宅师傅不在时,操练美国难以买到的煎饼果子,扬州包子,香河肉饼,等他来了,兴冲冲地展示成果。宅师傅狡猾,虽然长于江南,嘴巴极叼,却总是对我的作品大加表扬,最后,才若有若无地说,煎饼的皮好像厚了一点点。暑假回家吃老妈做的饼,才知道厚的不只是一点点而已。

更多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吃饭。起初觉得一个人出去吃有点不好意思,打包回家的时候居多。久了,渐渐发现在这个异国城市里,其实有很多很多独自吃饭的人。经常去的川菜馆里,戴黑框眼镜的男孩坐在靠门的卡座,要两碗米饭,一个干锅,对着对面座位上的书包,好像在大学食堂那样,吃得狼吞虎咽;而家附近的拉面店里,穿着短裙的纤细姑娘要了大碗的豚骨拉面外加章鱼小丸子,边看着手机,边慢慢地吃到干干净净。忽然,也就不再觉得有多么孤独。

在那些加班之后的傍晚,回到家,又累又饿,只想直接合衣倒在床上,连出门去买外卖的力气都失掉了。这个时候,烧一锅滚水,下一把挂面,同时另外起个油锅,先下切得细细的辣椒丝酸菜丝爆香,再把剩的半碗红烧牛腩连汤汁倒入。咕嘟一会儿,等到面条变得柔韧,挑入碗中,满满地铺上酸辣牛肉浇头,顺手烫几片青菜。雪白的挂面浸在酱色浓郁的汤中,牛腩软烂,酸菜爽脆,连汤带面,呼噜呼噜地吃下肚去,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打蔫的身体和心情,在这简单而纯粹的慰藉下,也就像窗台上那盆喝饱了水的绿萝,又重新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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