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 was my North, my South, my East and West.
My working week and my Sunday rest,
My noon, my midnight, my talk, my song;
I thought that love would last forever;
I was wrong.
——W. H. Auden 《Funeral Blues》
1.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身旁都站着这样一个人
情人穿的衣服一定是光滑的绸缎,白底绣上红色的花。什么花都行,但一定要红色。
花,大把大把的艳丽,一瓣一瓣的燃烧。
最好头发也是白的,不带灰调,只是单纯的白。模糊了年龄的边际。不像生长,也有别于衰老。
皮肤白的快要透明,能清晰地看见血管与脉搏。
青的,紫的,暗红的。
青色是不息川流,紫色是霞戴头冠,暗红是情人的心脏。
手心是凉的,如自然山涧的清泉。
足尖是热的,像被太阳晒到滚烫的鹅卵石。
我说会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
像小时候玩的橡皮泥。
那种感觉好比人类抬头就能看到的天空,太阳升起来,月亮就绕道而行,交替一瞬间的会面。
总之,一切变幻莫测。
我邀请他一起分割晚餐。
像非洲大草原的动物,有狩猎的习性。
所以称为分割。
肉食的汁水从嘴角留下,滴落在勾花的亚麻桌布上,也没人去擦拭。落下的浓稠酱汁如星点溅起。会弄脏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方形餐桌的左手边,摆放着一个最简单样式的长颈花瓶,里面盛着一片抱头蜷曲的梧桐叶,准确说是一片枯掉的叶子盖在花瓶的瓶口上。
叶吻花瓶,星辰伴月,我分割你。
咀嚼,大快朵颐。
最后我们只留下一桌残羹剩饭,刀叉也随意散落。
我们看着彼此的脸,不是对于美的欣赏,只是用视网膜记住那样的轮廓。
众生太像。
2.不亲吻,不拥抱,也不会结婚生子
我们有段时间不常说话,不是因为冷战。
太缄口不言,就会结成蜘蛛网。
安静的力量,把周边的一切都粘粘住。
于是我想打开十年前的录音机。我翻箱倒柜一上午终于找到藏在橱柜里的磁带。
没有目的,没有偏好,不过是随便听。
不想要咿咿呀呀的东西,我希望有一种声音:
锋利,却没有棱角。
大概是高压水柱的那种。
此刻我想到他的呼吸,他的呼吸一定是这样,很微弱,像快死去的人。呼吸就是存在的意思,所以这样的呼吸声提醒着我,存在。
都存在。
我画过他的手指,手指是修长又是白到恐怖的颜色。
眼睛是黑色,眼眶是红色,耳朵是粉色,嘴唇是肉色。
那一刻我在想不对,不对,这样太普通了。
撕掉,重画。
蓝色的眼泪,
绿色的眼眶,
红色的瞳孔,
洁白的发梢,
灰色的耳朵,
黄色的嘴角。
至于黄是哪种黄,蓝是那种蓝。不想刻意去想怎么调色,总之是他的黄,他的蓝,他的白,他的绿。
可惜扇形刷掉毛,扁头刷分叉。他主动走过来帮我清洗画具,他的手在五颜六色的水里浸泡,手背变成画布。
一年之后我想去找那一副得意的画作,却怎么也找不到,我想大概是被他藏起来了。
“太像了,所以珍藏起来。”
“你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是我藏在心中的话,而他是心底的沉船。
眼泪是无垠海洋,眼眶是深沉的湖泊,瞳孔是融化身体的骄阳,发梢是鸟类干净时的羽毛,耳朵是蜿蜒的公路,嘴角是残缺的月亮。
他并不懂他,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变成全地球,变成全宇宙。
却又是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3.我曾和他说
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和我一样是个无聊的生物。
他喜欢买好多气球,但是不是每次出门都能遇见卖气球的商贩。
一次只买一只气球,他牵着气球,找到一个视野好的地方,放飞它。
就和可爱的孩子放飞洁白的鸽子一个方式,
捧在手心上,然后看它自己慢慢升起,离地面越来越远,却离自由越来越近。
我叹气,不知道他是否知晓气球到了一定高度的天空,就会爆炸。
他放飞气球和佛庙里的僧侣放生鱼虾,没有区别。
善良用错地方,就是非常诗意的善良。
不管是好诗、烂诗。
我肤浅,无知,不够善良,气球总是紧紧攥在手心里,害怕它飞走。
他说这种想法很正常,你的所有物,你有权利决定怎样对待它。
他说:当一个正常的人类你不开心吗?
我摇头。
正常了就不孤独,会有很多抱团取暖的伙伴。 但是我不能不孤独,我占有孤独。
小时候我总是这么清楚,
我想遇到一个人,和他无休止的相爱、拉扯
他甚至可以随意践踏我贫瘠的精神荒原。
我不是因为缺爱,
是自私,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够写出很好的文章。
/
每个月的一号我都会去最好的医院看医生,医生说我有感情障碍。
我不信。
我写所有的东西,都注入我珍视的情感。情感障碍,精神残疾。
我怎么可能有感情障碍。
拜托,怎么可能。
4.住在我的骨头里
最近喜欢上一个诗人了,他叫奥登。
“他曾是我的东,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
我的工作日,我的休息天。
我的正午,我的夜半,我的话语,我的歌吟, 我以为爱可以不朽,
我错了。”
如果有一天,我收敛了我的所有情绪。不过分高兴,也不徒增悲伤。只是嘴角的上扬与下垂。
我埋在自卑的洞里。
喜欢的,
淡淡的笑。
不喜欢的,
浅浅的皱眉。
收集了世界上所有情感里的和平。平滑的像打磨好的猫眼石。
即使心口不一,我也打算解决情人,
给情人买最贵的,最奢华的棺材。棺材上留好多的孔洞,假想生前生后都能够呼吸。
我每天来诵读一遍《葬礼蓝调》。
我把这个非常古怪的想法分享给他。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面部表情有些僵硬。
我最怕惹人不高兴,于是我急忙补救,我给你写了一首诗,你要听听吗。
他像是被安抚的小野兽。
“肌理,
动脉,
你住在我的骨头里。”
“你还是想埋了我,把我埋在坚硬的矿物质里。”他有些委屈地说。
不是,不是,我摇摇头,很慌乱,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就和生活所带来的巨大恐惧一样,无力解释。
“不要土壤,颜色太深,太潮湿。我也害怕昆虫。”他顿了顿,
“我只跟风走。”
到了晚上,他提议:
“我们再吃一次晚饭。”
桌子上摆着朱红色的碗,我想到了《阴翳礼赞》,光线和碗沿呈现出一小块阴翳,
而这小块阴翳就是我们的情感点,我总是忍不住看着。
这一次的晚餐时间,度过的很快,也特别不一样。
进食不是鲜血淋漓的凶残。
我说我并不是很饿,一道太少,两道太甜蜜,于是就上了三道菜。
三道菜:
时间、呼吸、诗歌。
时间是陪伴,呼吸是恒存,诗歌是我们交流的语言。
我好奇怪,我们明明是情人关系,为什么菜肴里没有爱情。
这个问题,我在睡前默问了自己千百遍。
我却没有说出口。
疑惑的痛苦,钻入我的梦境里。
5.他是我一首诗
他走的那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看起来没有一点诚意,是稿纸做的信封、信纸。
邮寄人是我,收信人也是我。
“你的情人是个无形无影的妖怪,
是个构造物,
你,最爱你自己。
看看这个世界,空空如也
除了你
哪还有别的人。”
6.他不信,我也是
没有东南西北,
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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