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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早晨起床后，舒离打算先去吃个早饭。
刚走到街上的时候，舒离发现这条有些破旧的老街和平日不大一样，似乎人少了些。不远处的一家理发店，门口处摆放的音箱正放着浓情蜜意的歌曲，旁边的一家衣服店门口贴着大字报，七夕佳节，为了回馈新老客户，本店所有商品一律七折，仅此一天，不要错过。
舒离了然，原来今天是七夕，那应该好多人都去约会了，怪不得街上人这么少。
舒离转头向右看去，五十米之外的地方，是一条南北方向的宽阔的大马路，可以通向这座城市最热闹的商场，或许也可以通向那个人的家。
他在做什么，应该也去约会了吧……
舒离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把那些莫名涌上的情绪压下去，转身朝左边的早点铺子走去。
那是一家很简单的早点铺子，门外面支起了一米高的炉子，老板娘就在这个炉子上架起锅炸油条，有时候放上蒸笼蒸包子。两间小屋，外屋里摆着几张一米长的桌子，几把三脚圆凳子。里屋是休息的地方，老板娘家的小儿子喜欢看熊出没，经常听到里屋传来熟悉的熊大熊二和光头强的声音。
舒离也喜欢看动画片，不过她最喜欢的是《万能阿曼》。
舒离每天早晨上班的时候都会在这里吃点东西。每天早晨都是一碗粥，或者一碗豆浆加一根油条。
舒离到的时候，炉子里的火都已经灭掉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粥。
她走进屋子。听到声音，老板娘从里屋出来，看到舒离，随即笑着打招呼，来了。嗯，现在还有粥吗？有，就是不太热了，你先坐着等一会儿，我去给你热一热。好，麻烦您了。哎呀，不麻烦。
喝着小米粥的时候，老板娘家的小儿子从里屋跑了出来。舒离几乎每天都来这里，见过这个小家伙很多次了。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小家伙穿着幼儿园的校服出现在喝粥的舒离面前，舒离怔住了。
橘红色的短袖，背后印着五个字，阳光幼儿园。
她认识一个小朋友，虽然只是见过照片，但照片里的小朋友，也穿着一模一样的印着阳光幼儿园的校服。
那个小朋友，叫熙恒，熙歌的弟弟。
熙歌，是舒离喜欢的人。
2
大一开学不久，舒离去参加老乡会的聚会，在那里，她遇到了熙歌。
餐会上，那些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纷纷端着酒杯来认识他们这群刚入学的小朋友。碰杯后，舒离总是豪爽地一饮而尽。
熙歌就坐在舒离左边，看着她喝酒那么实在的样子，忍不住对她说，女孩子家，不要喝那么多酒，不好。舒离一手端着酒杯，好整以瑕地看他，目光闪闪，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老乡会结束回学校的路上，他们聊了一路。聊他们刚刚脱离的高三生活，聊他们的家乡小城那些特别好玩的地方，虽然第一次见面，却像阔别许久今日久别重逢的旧友。
舒离并不是一个喜欢主动交朋友的人，不怎么喜欢说话。很多时候看到她，总是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就像旧时学堂里一板一眼的夫子。
而熙歌，恰恰相反。聊天过程中，舒离发现熙歌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懂得很多，健谈，风趣。舒离觉得，和熙歌聊天，挺好玩的。
舒离喜欢有趣的人。
后来，他们偶尔会在晚自习结束之后，一起在校园里压压马路。舒离给熙歌讲仓央嘉措传奇的爱情故事，熙歌会给她讲在这世界的许许多多人迹罕至的角落，生活着怎样令人惊异的生物。
相处之后，熙歌觉得舒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高冷，她有些敏感，喜欢安静，不喜与人接触，可当她愿意接受某个人的亲近之后，就会显露出特别二的一面，偶尔还会特别话唠，和他对她的第一印象相去甚远。
熙歌也愿意和舒离聊天，当他和舒离讲那些事情的时候，舒离知道他在讲什么，偶尔还会和他探讨下看法。如果她不了解，她也会很认真地听他讲。
而对于舒离十八年的人生来说，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让她想说那么多话而对方会听她说也会对她说这么多话的人。
他们之间有很多相似也有很多不同。他们都喜欢看书，舒离喜欢看故事，熙歌喜欢历史。他们都喜欢听歌，舒离喜欢低缓抒情的音乐，熙歌喜欢节奏感和动感强烈的音乐。他们都喜欢吃阿尔卑斯棒棒糖，舒离喜欢苹果味的，熙歌喜欢草莓味的…
他们一起逛过商场，去KTV唱歌，虽然两个人都唱歌跑调。在舒离来大姨妈肚子痛的时候，熙歌还去给她买过红糖姜茶和暖宝宝。
他阳光幽默，她敏感偏执，偶尔她眉头紧蹙，郁郁寡欢，他就给她讲笑话，讲故事。
秋末冬初的夜晚，天气已经渐渐变冷。学校广场放映的电影刚刚结束，人群逐渐散去。他们坐在广场一角的长椅上聊天，熙歌说，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
熙歌讲的是悟空传的故事，他讲到那句，悟空说，我看晚霞的时候不做任何事。舒离转过头看他，专注的侧脸，轻柔的声线，舒离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想，如果可以听他讲一辈子故事，也挺好的。
舒离被这个念头惊了一下，她忽然觉得有些紧张，连忙转过头看着地面，一片黄叶打着转悠悠落在了舒离的脚边，随即又被风卷走，不知去向哪里。
那一晚上，舒离的耳边都是那句，我看晚霞的时候不做任何事。
舒离知道，她喜欢了熙歌。
她是一个勇敢且直接的姑娘，几日之后和熙歌一起吃饭的时候，便坦言道，我想以后听你一直一直给我讲故事。她望着他，目光灼灼，不再说话。
长久的相识相知，早就令他们之间有一种彼此懂得的默契。舒离的语气和神情，熙歌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一句一句道，我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而且我现在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并不想谈恋爱。
她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回道，恩，好。
从那以后，舒离和熙歌仍然像朋友那样，在路上遇到了，就相互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偶尔也会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后来，舒离变得非常忙，忙着准备毕业论文，投简历，来回奔波于学校和家乡的城市面试找工作，几乎没有在校园里碰到过熙歌，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了联系。
直到有天，她看到他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走在校园里。他低头和那个女孩子说着什么，那个女孩子轻声笑着，他的神情温柔且专注，那是舒离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从旁边走过，他浑然不觉。
她知道了，他不是不想谈恋爱，他只是不喜欢她，不想和她谈恋爱而已。
那一刻，她想的是，以后我想听的故事，再没有人会讲给我听了…
毕业离校的前几天，低年级的小朋友给他们举办了一场欢送会。一个个低年级的小朋友轮番来敬酒，舒离笑着，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地喝。
熙歌几乎没怎么喝，最后走到她旁边，叹了口气，女孩子，最好不要喝酒，不好。她端着酒杯望着他，眼波深深，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毕业后，他们都回到了家乡工作。舒离换了手机号码，后来她打过一次熙歌原来的号码，系统提示号码已是空号。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在这座小小的城市，两个人再也没有遇见过。
或许，电视剧里讲到的拐角相遇的情节，不过是命运对缘深之人的有心成全…
3
喝完那碗粥，舒离寻思着，大周末的总不能一直在家待着吧，可是却也无处可去。去电影院或者商场？不！她并不想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自己跑去找虐，算了，待会儿还是去图书馆吧。
顺着这条老街一直向左走到尽头，然后向右拐，走个几十米就是市图书馆。
从早点铺子出来去图书馆的路上，路过一家店面很小的银饰店。
舒离走了进去，店里没有一个顾客，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前玩手机。看到有顾客上门，赶忙放下手机迎了上去。
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舒离问道，姑娘想要点什么。舒离答道，我想串一条链子，戴在脚上。
老板娘把一个一个盛着不同样式银珠子的小托盘拿出来，让舒离慢慢挑选，又问她想要什么样式的链子。
舒离随手拿起一颗珠子，从另一个小盒子里拿了两颗翠绿色的小珠子，又从墙壁的架子上取了两根细细的红绳，交给老板娘，说，这一颗银珠子，两边一边一颗绿色的珠子，用红绳编起来，样式简单点就好。
老板娘开始给舒离编链子，舒离看了一会儿，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手法，舒离用手虚空比划了两下，感觉不对，便不再理会，转身看向这条窄窄的街道。
晴朗的天气，略显冷清的街道。舒离回头向老板娘说道，今天街上人好少。
老板娘没有抬头，忙活着手里的活计，回道，今天七月七，年轻人哪会在家里待着，都出去约会了吧。
舒离笑了一下，我也觉得是。
舒离的脚上戴着刚刚编好的链子从店里走出来，被刺眼的阳光晃得不自觉眯起了眼睛，然后朝着市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图书馆里人很少，偶尔看到的，也是些年纪稍长一些的人。
舒离来过这里许多次，对这里也比较熟悉了。她从书架上拿起上次没有看完的一本书，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开始看书。
中午吃完饭，舒离觉得有些困倦，便趴在桌子上准备眯一会儿。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她以为已经天黑了吧。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舒离梦到了熙歌，还有熙歌的女朋友。他们对面而视，站在她的面前，熙歌手里捧着一束花，她看到那个女孩子在笑，然后舒离看到他们拥抱。
舒离站在那里，像没有月亮的夜晚里的影子人偶，不能出声，也没有人看得到她的存在，而她却被一根线牵着，在这个混乱的时空里穿梭，看到她想看的不想看的场景。
舒离感觉她的呼吸有些不畅，心头闷得难受，醒来的时候，那种感觉依然在延续。舒离擦了擦眼睛，自言自语，人做梦的时候也会感觉难受吗？
临近傍晚的时候，下过一场雨。雨势并不大，只是下得有些急，毫无征兆。舒离站在图书馆的窗前，向外望去，图书馆对面街边卖水果和卖蔬菜的小商贩们匆匆忙忙收拾自己的摊子，拿出塑料布盖住一筐筐的水果和蔬菜，却浑然不顾被雨淋湿的自己。
众生芸芸，百态千姿，却是经经难念，人人不易。
吃完晚饭回去的时候，雨早已经停了，这片天空像是哪位画家随手挥就的一张泼墨画，大片的烟青色，或浓或淡，随性之极，明亮的地方就像画纸上特意空出的留白。
街上的行人看起来比早晨多了许多，在这凉爽的雨后，三两成群的人晚饭过后在这条安静的街道上散步。
舒离犹记得曾经和熙歌一起一边压马路一边聊天的场景，她也无比怀念在她曾经陷入无法自抑的悲观的时候熙歌讲过的一个又一个故事。
熙歌曾是舒离的心上人，是令她第一次认真想一辈子这个词的人，陷入爱恋的女孩子，总是幻想过由自己和对方组成的小小世界里的一点一滴，这两个人，可以各不相同，却可以互相倾慕，互相懂得，互相支撑，互相陪伴，互相珍惜。
只是，她和他，彼此再也不会成为对方的眼前之人。
只是，以后，她想听的故事再也听不到了。
…
天色渐渐暗了，街道两边的人家屋子里透出的灯光，一束束，一缕缕，带着暖暖的人间烟火的气息。
生活，它一直都要比情爱慈悲许多。
舒离的心也在这片灯光中变得柔软和宁静。
有句歌词写，爱一个人，没爱到又会怎么样。待时日长久，你会发现，没爱到，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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