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亚隆说:人生的困扰大抵来自四个方面:不可避免的死亡,内心深处的孤独感,我们追求的自由以及生活并无显而易见的意义可言。
78岁的IsakBorg退休后的生活孤单寂寞,妻子早已过世,膝下又无孙可逗,家里只有一个老管家。都说孤独是死亡的催化剂。Isak潜意识突然陷入了对死亡的恐惧中。在去Lund接受母校颁发荣誉学位的前一晚,他做了一个噩梦,这个梦用维克多雨果的话形容:“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物。他孤独一人。而孤独有一个同义词:死亡。”在梦里他被死亡的气氛压迫着,无助与恐惧如卡在脖子处的绳索将他越勒越紧,呼吸不得。正是这个梦触发了他对过去78年人生进行自我检讨的意识。
无论梦和还是幻想都是英格玛伯格曼挖掘人内心战场的独特有效的道具,他就是个魔术师。伍迪艾伦曾这样评价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风格。“在电影中,发生冲突的主要舞台通常是外部的物理世界。多年以来,这都是毋需质疑的事实——看看闹剧、西部片、战争片、警匪片、黑帮电影和音乐歌舞片吧。而伯格曼在诸多导演中形单影只地在灵魂战场中展开了充分的探索。在男女演员为自己的痛苦挣扎之时,他泰然地把摄影机长时间对准他们的脸孔。出色的演员们居于大特写镜头中,尽管教科书并不认为这是种好的电影表现手法。对伯格曼而言,脸孔意味着一切。特写镜头,更多的特写镜头,大特写镜头。他创造了梦境和幻想,巧妙地将它们与现实融合在一起,让人类的内心感受逐渐曝露。此外,大量沉默的运用也得到了惊人的效果。他摒弃了传统电影情节的标准化要求,允许角色内部爆发战争,并赋予其强烈的视觉化效果。”
的确,电影里任何一个元素单拎出来,都是沉闷单调不讨喜的。故事主人公是位冷淡乏味的老学究,除了自己的父母、儿女,谁还有兴趣关心他呢?可是当你点开这部电影,你的注意力就已经被他它完全吸走了,导演运用的梦境、幻想与现实互相交织,相互补充印证,很有节奏和韵律地构画出了直达人心的觉醒、自省过程。这种鲜明独特的方式完全摆脱了时间的限制,空间的禁锢。真真是梦如人生,人生如梦。
伯格曼如果不当导演,肯定也会是位厉害的外科医生。他挖掘起人物内心来有如外科医生的手术刀,刀刀精准。摆在导演面前的不是切除阑尾的普通手术,而是一个与社会关系绝缘,性格冷漠、刚愎自用、自我中心的老头。找到打开这样一颗尘封生锈心灵的钥匙会在哪呢?两性关系?78年的漫长岁月里相对深入的交往对象只有少时的初恋女友莎拉,以及与之走入婚姻组建家庭结婚生子的妻子卡琳了。莎拉的移情别恋,妻子的出轨背叛与报复都有Isak的性格投射,也提供他自省的绝佳切入口。
观心自省,除梦境幻想之外,现实中的亲子关系的展开也让Isak的性格展示更完整立体,自省之路走得更坚定有力。这一层关系里对每个人物性格的刻画,伯格曼又一次施展了他高超娴熟的技巧,简单利落,三言两语人物性格便跃然纸上。
Borg家祖孙三代都继承着“冰冷”的因子,相互间没有关爱,父母的意义似乎只负责把你带到人间,然后任你自生自灭。但每代人的性格又呈现出明显的差异。Isak的母亲,96岁的老妇人,寡居一所大房子,心里没有温度,只有埋怨,埋怨其他9个孩子不来看望她;指责卡琳的不忠;也埋怨自己一把老骨头还活着。Isak麻木地过了78年,他对玛丽安说自己已经完了,虽然还活着。幸好这个不知不觉后知后觉的家伙这一天被死亡的噩梦警醒,开始自我检讨。likefather,likeson,艾瓦尔德也说过跟Isak同样的话。他对玛丽安说:我需要死去,永不超生。可是38岁的埃瓦尔德对自己成长的家庭环境有明镜似的自知,所以不愿意生小孩,不希望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这种清醒的自知其实是一种反省,也是内心渴望关爱与被关爱的明确意识。而玛丽安与卡琳对比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性。卡琳用出轨来表示对Isak冷漠的反抗;而玛丽安坚定有爱,她爱埃瓦尔德,珍惜意外怀上的孩子,也关心孩子未来的成长环境。
人要自省。自省后要敢于认错,才不会一错再错。所以影片有了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尾。Isak有意识地试着与周围人良性互动,与加油站的一对夫妇,与老管家,与儿子儿媳都将渐渐形成一种平等且有人情味的关系。另一方面,儿子埃瓦尔德也是听从了内心的声音,决定与玛丽安一起迎接孩子的到来。一个有自知的准爸爸,一个温柔坚定的准妈妈,可以预见温馨的一家三口。就像Isak在梦里见到双亲时的模样,宁静的峡湾里,母亲在一旁打毛衣,父亲在安静钓鱼,他俩同时向Isak招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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