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
豪杰千年往事,渔樵一曲高歌。乌飞兔走疾如梭,眨眼风惊雨过。
妙笔龙韬虎略,英雄铁马金戈。争名夺利竟如何,必有收因结果。”
继文先生曰:“上古无史,民多话之。盘古立而天地分,化精气以为五行。女娲作而苍天补,恩泽被而众庶生。”
三皇已矣,五帝始兴。那五帝者,是为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帝禹后,禅位于伯益。伯益之三年,而禹子启复得其位,因去“帝”之尊号而自称谓王,号曰夏启。此后千年,夏、商、周渐次代兴。要说这三朝,其首王天下者,皆殚思竭虑、勤为民政,故德彰而远绍,诸侯咸服宾从。然继世之君既处极贵,多图私欲而乖于社稷,不过数世而国家倾覆之乱迭起。纵遇善类经营,暂得一时中兴。然王权之弊,因一人而兴,一人而衰,社稷故非长久之势,终至一家亡兮一家王。
话说商朝之末世君纣王昏聩无道,天下怨之久矣。周武王姬发因盟三千诸侯于孟津,翌年伐商于牧野,一战而逐灭之,遂开周兴八百年之基业。周武王后,嫡子成王少,然赖武王弟周公旦与召公奭悉力辅政,竟得成康太平之治,而刑措四十余年不用。
然自武王六传至懿王姬囏,国势渐衰,戎狄交相来袭。又二传至夷王姬燮,夷王施暴行而多疑,因纪侯谗言乃烹杀齐侯。周室复加衰退,由是荒服者不来朝见进贡。当此时,楚子熊渠更无忌惮,乃私封三子以比天子。夷王故患王道渐衰,犹恐失威于天下,遂命虢公伐太原之戎,凯旋以返,至此稍祛颓势。却不能以王室之余威,使诸侯如往世一样尊周。夷王恶疾,在位八年而轰。其子厉王姬胡继立,却又闹出一场荒唐剧,险将社稷付流水。
话说厉王好利奢侈,性傲残忍。即王位之三十年,以伐噩平夷之功,自以为天下牢固,不复有来寇者。愈加自满恣性、丧志玩物,哪管朝政社稷几何?但享荣华富贵、好逸快活去了。朝臣每有进谏,厉王宣声呵止,令勿多言。众人故知天子不省,自此直言忠谏者渐少。时周国被战,军耗极多,国库不裕。王室奢侈日久,输给不济,厉王是以忧之。是时荣伯在朝,其人颇谙人情,因巧言以投王好,故得王宠,留朝专用事。一日,厉王心懑,牢骚一通,早早散朝了事。荣伯前数以交王,颇悉厉王本性,揣知其困,因欲讨好厉王,乃私谒道:“臣见大王愁多笑少,心为焦虑,故冒渎来见,请为大王分担。”厉王瞥问道:“爱卿既来,可知我愁在何处?”荣伯曰:“天朝多被战劳,国库消耗极多,而宫府之费庶几不敷,此可为大王之愁者乎?”厉王苦笑道:“爱卿果知我愁,然可有良策以解之否?”荣公曰:“卑臣观大王之难色又日,因为忖度,乃思得一策,或解大王之忧。”厉王喜道:“果有良策,可速道来。”荣伯曰:“大王所以为天子,既有所命,畿内之民莫不授首以听之。既有所求,畿内之物莫不率从以给之。大王若以所命,而图其所求,有何命不至,何求无能应乎?”厉王慨道:“朕知爱卿之能言,爱卿亦知朕之所忧。爱卿将说有良策以解,未审其策之安出?”荣公答曰:“其策即在大王矣。大王坐舆王城,王土之内,山川之治,林池泽沼饶盛,此则大王之资也。然百姓常入猎索取,自武王至今不有禁数。百姓赖其利久,竟多滋生贪逸恶劳者。此类庶民不思自力,而索猎之物益甚。长此以往,则山泽林池之产,必不能久奉于王室矣。今为大王计,若大王自专其利,勒令百姓勿复取焉,则百姓可返逸复劳,而府库之忧亦可去之矣。”厉王闻罢大喜,连赞妙策,喜道:“爱卿所言善矣,朕明日朝会且晓于众卿为命。”遂好生夸赞荣伯一番,不在话下。
翌日上朝,厉王遂将专利之策晓与诸臣为命。众人知厉王跋扈本性,皆默然不语,并无指摘。厉王亦不理会,即宣旨擢升荣伯为卿士,嘱执专利政令。
荣伯正待接旨,时班中走出一人喊道:“圣旨且慢!大王必听荣伯之言,故乃欲山泽之利而自专之。荣伯徒好近利,而不知大难之将至矣。窃望大王莫为所惑。”众人循声看去,谏者乃大夫芮良夫。厉王顿即愠道:“芮大夫轻出枉语,无故重伤大臣,将置后周社稷于何地!”芮良夫复进言曰:“大王息怒,臣今敢冒死以谏者,诚念后周社稷之重,望大王熟察之。夫利,万物之所生,天地之所载。吾王专之,其害多矣。臣试为大王言其所由。利故为天地万物之所生,天地万物皆可取之。王若专之,必触众怒。众怒积多,必兴大难。大难之兴,大王安图备之?大王备之不能,又安可久取其利乎?此其一也。夫为天下之王,本应导其利以惠其民,今反以利抵民。臣闻之:匹夫专利则谓之盗。何况天下之王者乎!此其二也。大王若遂令而行,而微臣之谏不听,臣不知大王之何归矣!”
厉王闻罢大怒道:“尔等忤臣,何来教训!”即命左右驱芮良夫出朝,而卒以荣伯用事。众人无有再言事者,遂宣布退朝而散。荣伯应受王命,便告谕各处官吏巡察山林池泽,见有犯禁捕食者,即拿下狱。城内百姓一时怨愤,不时有聚众唾骂周王者。令行未及数日,百姓聚众而谤王议政者益多。老臣召公虎叹道:“民骚起则国将有难矣!”遂进宫面奏厉王道:“前大王使人禁民狩射,城中百姓不堪所命,皆群聚而谤骂大王,望大王撤去禁令,以止百姓之谤。”厉王傲曰:“庶民之言,何烦扰神。即其敢言,我必能使其不言。”遂呵退召公虎。即召公出,厉王亟唤荣伯议事。荣伯一至,厉王苦道:“爱卿方受命数日,而国人皆谩寡人失政,朕欲使爱卿止民之言。”荣伯道:“此事何难,不用我力,便可使民莫敢言君。臣有卫巫数十人,可使其盘巡于闾巷之间,但见聚众言事者即系捕之,则其谤自解矣!”厉王曰:“善。”遂使卫巫监谤,初下狱数百人。厉王即命杀之于市。国人震恐,自是皆莫敢言。纵兄弟相见于道,恐卫巫搜闻,唯对视一瞥,无敢吱呀半声。
厉王见之,大喜不已,即传召公进殿,将以辱难之。王笑谓召公道:“爱卿前谏言止谤,朕不劳爱卿费心,今可有闻谤于市井乎?朕已弭之耳。”召公闻罢,亦长笑不禁。王怪问之,召公曰:“此障民之术耳,而大王徒以为乐,臣故而笑之。昔虞夏之际,洪水滔天,尧使鲧治水。鲧塞土截渊,水来土挡,竟至川雍而溃,黎民殆死者极多,而鲧伏罪受诛。其后尧使鲧之子禹治水,禹遂决川雍而通导水利,而水患得以大治。依臣之见,治民之术犹如治水。治水当使其通导无阻,治民当使其畅言不禁。防民之口甚如防川,口决之日,其祸必至。望大王稍加考虑。”厉王不愉,遂不欢而散,仍使卫巫止民谤如故。
禁令行之三年,国人不能胜。初,有三五贩夫痛骂周王于市,过往闻者无不驻足同喝,只片刻竟达数百人,声威震荡传开,于是国人相结于市而唾骂周王者接踵不绝。只半日功夫,闾巷纷纷响应,竟已至数万人,邑吏莫能止之。时有人愤道:“苟食不能,苟言不可,皆昏君所致。不杀昏君,吾何能活!”万民号呼响应,因齐向王宫浩荡驶去,欲取周王性命。厉王闻之,慌衣庶服,蚤亡出城,日夜兼程不息,奔至彘地,方才顿走歇足。王太子静与厉王不在一处,亦出宫逃往召公府内,以避其祸。
话说国人遍搜王宫,不得厉王,乃捕一二侍者问之,方知已逃出城外。时有人道:“周王虽逃,太子尚在城中,必杀太子,乃解吾恨!”众人遂围召公府。召公见众怒难调,乃自叹道:“前我进谏大王止谤,悔其不听,乃有此祸。今若遂民之愿而我出王太子以杀之,大王必以我为雠忾。身为人臣,岂可为人主之雠。”遂无奈假己子以为太子,交于国人。众人因杀假太子,方乃散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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