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田埂的尽头,顺岳父带我们走进一片森林。
林中的景象令人惊异.
倒不是因为,那些被连根拔起的老树朽木,而是到了川西南这几天饱受烈日烘烤的地面,此刻竟然蝴蝶泉边,流水潺潺。
阳光照在林间,穿过枝叶,铜钱般稀疏地洒在落叶上;水汽蒸腾而上,缥缥缈缈,还能听见咝咝的声响。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我们去岳父的姐姐家,赶着去吃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了。一路上,丽日蓝天相伴,心情不知有多舒畅。
脚下腐叶湿滑,小径边,爬满了暗褐色的苔藓。
“小心点儿,小心点儿。”
听到岳父的提醒,担心脚下地滑,我从妻的怀里,将儿子抱过来,跟在他们身后。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在德昌,遥望螺髻山,我渴望过,远离都市的喧嚣,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霓虹闪烁。
余生,会有那么一天:在螺髻山的脚下,安宁河谷地,临水而居,一栋小屋子,一条溪水流过。
开花四季,云淡风轻。
在河谷,种一些粮食和蔬菜,成片的农田和一垄垄蔬菜,相间而存,犹如大地披上的一件格子衬衫。
小屋子门前,还要有一路的花草。
拂晓,晨曦唤醒大地,睁开眼,满眼的翠绿,扑鼻的花香。
养一只懒猫儿,蹲在床头,在橘色的晨曦里慵懒。
此去经年,在川西南过着喂马劈柴的生活。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我问妻,“在这里,安稳一生,算得人生惬意吗?”
妻不语。
俄而,她转身,对我说,“若真如你所想,尼克阿牛为什么还要走出大山呢?”
尼克阿牛少年轻狂,在他年轻的心里,似乎觉得只要心答应,就没有到不了的远方。
我又何尝不是,十年前,任由别人怎么劝说,我都是油盐不进,一心想着走向远方。
那时,或许,因为年少,有一种来自对远方的呼唤,在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如今,过了而立之年,我时常问自己,到底远方是什么?
然后,听见自己的回答,远方是这一生、现在,最渴望的东西,就是自由。
年过而立,成了家,做了一个父亲。
恍然间才明白,为了所谓的自由,我舍弃了太多原本不该舍弃的东西,似乎要置生我养我的故土于不顾,自私地去追求自由。
很多次,我想告诉尼克阿牛,如果人生可以守着故土,是最好不过的了。
毕竟,只有故乡的水分最养人。
何况,罗髻山脚下,还住着爱他的仁泽拉姆。
去远方,又能如何?
当流年追赶了流年,岁月沉淀了岁月,人终究会懂得,在父母仁慈的鼻息里,我们就像经筒上的文字一样嘈杂,守着故土成家立业,简单而快活。
在今天,有多少人远离故土,在另一片土地上为梦想播种耕耘,编织着第二故乡。
穷其一生守着故土家业,会有几人?
年深外境犹吾境。
日久他乡是故乡。
“如果你是尼克阿牛,会出去吗?”妻问。
“不会,”我说了谎。
姑且不说,时光不能倒流,假若真如苏轼诗言: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
我还是会离开故土。
那时的我,连做梦都想着走出广袤无垠的豫东平原,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与平原不一样的世界。
再选择一次,或许,去了东南,仅此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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