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乡的那两年,是冉小艾最幸福的时光。
做为少有的本地学校异地生,还没钱,无疑会成为所有人消遣的对象。
白骨精,是他们对她的爱称,却是苍白的白,瘦骨嶙峋的骨。
花季少女开始玲珑,青春少男开始变声,所有人都懵懵懂懂蠢蠢欲动。
她也不例外。
她是农民工子弟,靠着天赋异禀的英语考进外国人赞助的实验高中。
可是,这项异能,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土包子,不那么笨,不那么平凡而勤学苦练的。
她初中到县城读书,才发现a b c d念A B C D,从自己一开口便引来哄堂大笑,到梦里都是Good morning 。
终于,在跟随父亲去外省的时候,不至于那么落后,只是仍需努力。
喂,飞机场,你不会是混血种吧,外国人也高。
哈哈哈哈,杂交的啊,难怪英语那么好。
两三个骑着单车的少年将冉小艾夹在中间,前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默默咬紧自己的牙齿。
那三人看她仍不理睬,自觉没趣,嘴里嘲笑着她,走远了。
一滴眼泪落在了手背上。
她弯曲着背上了公交车,始终不愿抬下头,也鲜手照镜子。
回到家后,那个家是在一个不到半米宽的巷子里,两米多长的巷子,五十平米的房子。
好在傍水,有鱼有虾,还有个破旧的小舟。
在电饭锅里煲了饭,又去买了菜,给爸爸带了一瓶酒,这也是他唯一的安慰。
父女俩人说说笑笑的吃着一失神放多了盐的红烧肉。
小艾吃瘦的,肥的给老冉吃,傻呵呵的笑一脸。
傍晚,小艾会拿着图书馆借来的英语读物,去公园里坐到天黑。
看到精彩时,也会在路灯的光照下贪读到老冉骑着二手摩托车来接。
那个公园,在一座不算高的山下,叫山前。
对小艾来说,暑假的开始,也是快乐的开始。
给房东的孙子补习英语,换来一辆自行车作为学习。
先学会,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单车。
附近最好的学车地点,自然是那个公园了。
接连三天,小艾学车的小道边上都有一个穿白体恤的少年在吹笛,悠扬细长。
小艾知道他在看自己学车,却从不抬头看他一眼,尽管他笑出声来,她也只是皱眉,而已。
第四天,小艾周而复始的将车推上斜坡,再借势滑下,他依旧坐在那个木椅上,依旧一身白衣。
正当小艾滑到中间时,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她已经能借力滑行一段距离,也能跳车了。
只是,如果她跳了,车必定冲向他去,看着他惊恐的眼神,小艾一转车头,与车双手跌进旁边的小溪里。
顾不得手臂擦伤的刺痛,赶紧将车拔出来,正要举上岸去,一道力将车拉了上去,摔在路边,又朝她伸出手。
你没事吧,快上来呀!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脸上有些担心跟紧张。
上了岸,小艾便将车立起来检查车有没有损坏,好在只是有些淤泥。
你这人很奇怪啊,车比人重要?
小艾看着他手上染的淤泥,弯腰道谢。
两人幽怨的看向斜坡上面,一男子正骑在摩托车上大笑,看到二人的目光,鸣笛助威。
小艾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淤泥,一瘸一拐的推着车离开,脚上多处疼痛,想是在鹅卵石上擦伤的。
那男孩追上来,走在小艾身旁,微笑着说:
我叫李柏,要是绕口的话就叫李白吧,谢谢你救了我。
小艾低着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一把夺过车,拍拍后座,严肃认真的说:
上来,我送你回去吧。要是伤口久了会留疤的,女孩子留了疤长大了会后悔的。
不只是出于爱美还是恐惧,她坐上了后座。
一整个暑假,两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在公园相遇。
他会带去新鲜羊奶,说是家里逼的,得见空瓶子,倒了浪费,强制小艾喝了。
他会以交换学习为由,让小艾学习横笛,自己补习英语,只因为他知道她无法得到技能分。
清晨的清澈清醒,傍晚的晚霞红晕。
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
在那个假期,小艾悄悄的停止了背,将头发留长,习惯了对着镜子里那个五官精致目光清澈的女孩微笑。
开学的第一天,她忐忑着昂首挺胸度过了,微笑是她格外好看。
男孩子们都在议论她变漂亮了,即使没胸,但有大长腿啊,有纤纤细腰啊,还有好看的脸,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那条必经之路上,依旧是那两三人,一人嘲笑她飞机场,被另一人喝止。
小艾绕道缓缓地走,那人赶上来,骑着车在她身旁,另两人在后面推车。
刚学会骑车的小艾有些惊讶,两个轮子能骑得这么慢?
小艾,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不是本地人。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只管报我名。不对,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他信誓旦旦的一手拍着胸脯。
冉小艾停住脚步,他也突然停住,差点摔倒。
你的名字是?
那人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后面两人一阵嬉笑。
林金宝,我的名字是林金宝。
听到这个名字,小艾噗的一声笑了,想到不妥,又强忍着地点头转身离开。
你笑吧,没事的,我不介意,别憋坏了。
他抓了抓脑门说道。
小艾,跟我走吧。
冉小艾一转身,见他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被身后来的李柏打断。
小艾坐在李柏的后座,笑出声来。
你知道吗,那个傻大个儿叫金宝,金宝,好傻气啊。
李柏望向前方,邹着眉头,他小名叫金宝,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那天傍晚,李柏将她带去一处果园,从没关好的铁窗网中转进去的。
真值石榴橘子丰收之时节,李柏像是预谋已久一般,将空旷的书包装得满满的。
正逃离时,一只狗狂叫着冲过来,李柏也冲它吼叫,它果然被吓跑了,摇着尾巴离开了。
李柏将书包里的水果都倒在小艾的小床上,看着她额头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温柔的用手指轻轻撩去脑后。
他的唇覆上了他的唇。
他说我在美国等你,你一定要考到你理想的大学,为了他。
为了她,他最后的愿望是资助她的所有学费。
当真相刺裸裸的现在她面前时,老冉流完同情的眼泪,而她却流不出眼泪。
最后一年,林金宝守护在她身边,她更优秀,更自信,却更冷淡。
除了与学习有关的人事物,她几乎之与他说话。
谈起的无非都是与他有关的,那个温暖如阳光的青葱少年。
后来冉小艾才知,他俩是表兄弟,而自己之所以没有见过他,只因为他极少去学校。
他有严重的心脏病,最后两年的自由空间,都交与了她。
他将精心挑选的发夹别在她头上,将手被在背后,一本正经。
嗯,你看你多美,不要一个人霸占了回家慢慢欣赏。美的东西是要分享的。
我是东西?小艾摸着头上的发夹嘟嘴问。
不啊,哎呀。我也是不愿意分享的。但你要直视自己的美。
他用食指戳她的额头,振振有词。
她还是雷打不动的傍晚去山前,坐在那个他曾坐的木椅上,看夕阳,能看出他。
他望着眼前山说道:
我总觉得这个山像土丘,一点没有山的气魄。
你也这样觉得啊。小艾惊喜,自己从不敢说,本就没什么可显摆的。见他点点头,有些激动的说着:
在我们那里啊,山是一座连一座的。五岭逶迤乌蒙磅礴那般。她边说边比划着。
他看着她眼中的认真,笑道:
那我也要去你们那边看看,跟你一起登山顶。拉钩~
爱在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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