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的青春岁月,是一个时代的印迹,更是社会历史发展的组成部份。——周思
城市的姑娘下乡来
王玉凤来到四川荣县双古区、建华乡四大队七生产队当知青,那年她19岁。
这里是一个贫瘠而辟静的山区,一条蛇形的小路蜿蜒地缠在山脚下,一端通往区政府,另一端通往乡政府。七生产队在这路中间段,路边有个口水井供村民生活用。高山对面是群连绵不断的小山头,村民就住山头上,一条梯形的斜坡路通向水井。
王玉凤与另一名女知青小张就在此落户,她们住屋是土墙,墙体上有几条二指宽的缝隙,白色蚊帐的两张单人床并排放着,一口大铁锅比城市炒菜的锅大三倍。
刚来时,队里派老农教知青做饭,三个月后,她们将独自开始新生活。每天要到六十米远的水井去挑水来用。因力量弱,60斤重的一担水、压在肩上、也得使劲咬牙,硬扛上斜坡去。
水在桶里似舞蹈、荡来又荡去,等挑到家里时,早已所剩无已了。(笑)
小张1.6米的个头,皮肤微黑,体形胖乎乎的。不知咋的、在乡间的小路上常摔跟头、她受不了农村清苦的生活,对各种农活儿不知所措,茫茫然,常哭泪。
这时,本地读高中的男青年向小张示爱。从此,小张住进男方家,不愁吃饭问题、更无需学什么农活,男方的母亲善良淳朴,伺候着她。
王玉凤与小张则相反,长得娇小玲珑、皮肤白净,梳着一对齐腰长的辫儿。她个性开朗活泼,对农村的一切感到无比新鲜,又好奇。
她总是积极主动学习各种农活,如插秧、收割稻谷、种小麦、种豆、等等,一学就会!并很快适应环境。
生产队长常对本地青年说:“看,大城市来的大小姐都敢下田插秧、你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还怕这怕那?”
插秧季节田里的水较凉,很多人不想干,特别是女青年。
可王玉凤觉得干那活儿很快乐,由于动作慢,常被动作快的人占她秧行的道,她被围住出不来、她的秧行不见了(笑),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乡间的羊肠小道雨天难行,可王玉凤总能稳步踏在那稀泥巴的小径上前行,从没摔过跟头。
因小张去了男朋友家,队里重新给王玉凤安排了住房。那是临时用木板搭建的,在保管室旁边一间十平米的小屋。
一张旧床和一张旧桌,木板墙有许多指宽的缝,只好用纸糊着挡风雨。保管室是队里的粮仓,住这儿相当于成了守夜人(笑)。
若是胆小的姑娘谁敢独居此破屋?唯王玉凤天生不惧鬼邪,淡然接受安排。
一次,她见保管室的屋梁上,一条菜花蛇在移动,还与她对视几秒,她没吓得惊叫,而是静静地看着蛇溜走了。
另一次,在秧田里也见一条淡黄色的水蛇,在离她百米远的田坎边移动,蛇自个儿溜了。
哎~真应民间话:“蛇咬对头人。(有仇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这使王玉凤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小册书上说:属虎人,有不怒而威,不惧鬼邪的特性。
也许是呢。
王玉凤在农村四年中,担任过生产队卫生员、大队民兵副指导员(那时知青算是文化人)还到县城参观中草药展览。
尽管农村生活清苦,劳动艰辛,从不抱怨什么,总是热情地投入到劳动中去。顺其自然,做该做的事。
音乐的神奇力量
团支部把本地青年和知青联合起来,组建一支文艺宣传队。演出节目内容由队员自找,谁会唱什么歌,谁会跳什么舞,都可来教。宣传队里只有一个拉二胡的乐手,是本地转业军人。
王玉凤从小爱好音乐、小学时是合唱队队员,初中时是校宣传队成员。
自学过多种乐器,口琴、笛子、二胡、手风琴、脚踏风琴、小提琴(略有涉及)。
王玉凤成了宣传队的主角,报幕、独唱、合唱指挥、编排节目样样干。
她演过《两老口学毛选》、演过《小常宝》、演过湖南花鼓戏中的《嫂嫂》,演过旧社会中的《苦孩子》。花鼓戏是在书店见一个小册剧本,只有五个角色,回来就照剧本中的情结演。
农村的未婚女青年,不敢演已婚角,封建思想严重怕被耻笑。王玉凤在表演节目时,只想剧情该咋演就咋演,完全无视农村人那套腐朽的封建习俗。
王玉凤的表演绘声绘色,使台下观众喝采。
宣传队的青年们,白天在地里劳作、晚上排练节目,经常到各生产队去巡演。打着电筒、火把,高一脚低一脚在漆黑的小径上走着。
火把上随风而动的火光,远远望去就像猫头鹰的眼睛在夜色中搜寻着猎物。
田野里的青蛙叽呱叽呱地唱着田间小曲,莹火虫一闪一闪地在夜色中飞舞,与夜空中的星星交相辉映。
夜风凉嗖嗖地吹在青年们单薄的身躯上,他们仍有说有笑、嘻里哈啦、欢声笑语,像是在迎接什么喜事似的,完全忘记了白天的疲劳。
想的是要到某队去演出了,哟~多高兴呀!演出结束已是深夜10点,就在那个队留下来吃晚饭。
乡间的夜是那么寂静沉沉、只听见夜风呼呼作响,伸手不见五指,黑黢黢的一遍。
宣传队里来了一位拉小提琴的男知青,皮肤白,1.7米个头。因演奏《新疆之春》那悠扬的琴声,深深吸引了王玉凤。她对音乐特别敏感。
当新疆之春的乐曲响起,感觉似一股清泉流淌全身。也因这曲王玉凤开始关注那男知青,那是情窦初开少女的臆想(没恋爱)。
一次,王玉凤到男知青处看望,只想与他说说话。没想到男知青对她大声吼:你来干什么?她心里,既然你不理解,算了,刹车!此事没有下文了。
王玉凤知道,男知青成天想早回城,又比她小几岁、所以没在乎女方的感受。
其实,王玉凤巳是乡中心学校正式民办教师,担任小学部音乐、语文课,负责少年组织发展工作、以及文艺宣传活动。吃住都在学校,每月有工资,男知青却在农村干农活。
准确地说,王玉凤是被那悠扬的琴声所吸引,她灵魂里也许爱上的是作曲家。
深深的乡村情
1977年,国家新政策,没回城的知青,全要招回。这次玉凤走定了,再没人挤悼她了。
当消息传到学校,老师们为她高兴,纷纷送上祝福,心里却很是不舍。学生们自发送来白糖、鸡蛋,并请王老师合影留念。
一位对王玉凤有伯乐之恩的男教师,特别赠了一个大大的笔记本,扉页上赠诗两首:
1、给玉凤老师留念
先生辞校归渝去,
依恋之意语难言,
为表当初教诲意,
敬赠溥物寄深情。
千里迢迢来建华,
三载同教留深情,
苞梅蓄艳千般复,
折梅携手一片心。
2、致玉凤老师分别留念
雄心意为国,
春风送君归,
更有明朝乐,
捷报传建华。
红心映朝阳,
挥笔壮山河,
更上一层楼,
险峰敢登攀。
同志、彤艳致赠一九七七年七月二十五日
建乡政府秘书赠个小笔记本,内有赠言:赠给玉凤同志:祝你成为工业战线上的英雄豪杰!
荣县建华乡,李清明一九七七年,七月二十七
临行那天,学生们早早来到公路边,依依不舍与王老师道别。
突然,远远地见一个男学生飞奔而来,手捧一束山上采摘的鲜花,送到老师手上。
两眼泪汪汪、亲热地拉住老师的手说:老师……欲言又止。原来这是四年级的庄彦同学,王老师是他班的音乐老师。
小小年纪如此深情(12岁)王老师把庄彦同学拥入怀中、亲切抚摸着他的头说:“别难过,我们一定会相逢!”
王老师那时27岁,车在前方等老师。
老师紧紧地拥抱几位送别的学生后边走边回头,见同学们远远地向她挥手,并深情地呼唤:“老师,一定要回来看我们呀!老师,再见了。”
那声声的呼唤声在山谷中久久回响!
尾生——
王玉凤老师回城四十年后,真的回去看望乡亲。
伯乐教师已76岁,老队长已85岁(是别的知青告诉的,她心一下就飞到了农村去,火速买了去荣县的车票。
她姐妹约她去深圳,香港这些现代化大都市,她拒绝了,坚决要去农村看望那些善良的村民好友。
伯乐老师到县城车站接王玉凤,第二天又一起到老队长家。
送那老师男式围巾、送老队长200元钱(老队长主动安排吃宿)他激动地说:“没想到四十年后、还能见面。”
在双古镇刚下车,巧遇三位学生,亲热与王老师握手问候。
更巧的是那位四年级的庄彦同学,四十三年后,在一个文学写作平台与王老师巧相逢。
真应验了分别时那句:我们一定会相逢。
2021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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