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天遇了周末,天很冷,躺在床上听得到窗外雨落的滴滴答答。
幼时正此时,每年初冬飘雨的时候,村里的道路很烂,处处都有乡邻架子车轧出的沟壑。
不时的会有大小架子车从庄外拉进,上边很装了蔬菜,有白菜、芹菜、芫荽、大葱还有红白萝卜。
因为庄子有着种菜的传统,有的是为明天赶集而备,有的忙着冬菜的收割。
村人的晚饭都不太早,站在街头早看不清人的面目,还有谁家的风箱呱嗒呱嗒地拉动。一会儿又有喂猪,木棍子敲动石槽发出钝响,更有猪嘴插了食内嗒嗒不绝地吞咽之声。
奶奶的西屋厨房灯总昏暗,低矮处的灶堂烟火把它给冲得恍恍惚惚。爷爷爱抽纸烟,堂屋的东门旁明明灭灭,走近去能闻出一股火燎豆叶的味道。
很难忘爷奶床上破烂的铺盖,被子头上黑黄的油污。我在里面卧睡了六七八年,那种气味现在的鼻翼间还有。
现在的乡邻还种蔬菜,平坦的柏油马路缺少了沟壑,哪家的厅堂都很明亮,再无了浓烟缭绕的扑朔。
爷奶的身影早模糊成轻烟,曾经的过往更不知都归了何处。
(二)
小时候村庄里的人结婚,有用过马车。
马车有着架子车的形状,也有车厢和两个车把,只不过比了架子车要大。前边辕子里套着骡马,新媳妇就坐在车厢里头,用被褥裹了脑袋,裹不严处露着红红的围巾。
庄后的婶子就是这样迎娶来的,赶马车的是我的父亲。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待等他们进村,驾辕子的紫红马和跑尖子的两个犍骡咻咻打着响鼻,脚下一呲一滑,父亲厚厚的火车头帽檐上都是积雪。
也有骑了自行车迎娶的,车把上都别了红色的大花,每辆车子都擦的油亮。新女婿骑在前头,新媳妇被送亲的女友裹在中央,一路的迤迤逦逦很有阵仗。
再到后来,四轮车和飞达车也有使用,很无惧了路途的遥远,也免却新媳妇卖力蹬骑自行车的尴尬。
我的一个堂嫂就是用车子迎娶过来的,不过不是四轮也不是飞达。
东庄上一个黄姓邻居,有买过一辆破东风汽车,说是要用来跑长途运输。只不过最是好有毛病,没见他有拉过多少趟货,倒见他经常满脸油腻的钻在车底拾掇。
我们一众小孩无事,常聚了他家空地,看他钻进驾驶室内拧了钥匙,一遍又一遍地打火。
看看拾掇有成,就开出庄外试行。有时候会开出很远,我们都坐在车厢之内,任尘土裹挟头脸,尤自兴奋的地大呼小叫。
都说马车和自行车快,这可比它们都快得多。树木一棵一棵地后退,地块旋转着地后挪,往日五六里地的路程,现在挤个眼的功夫就到。
堂哥有娶媳妇要用他的破烂东风,我们一众孩子又都窝聚车厢,不过都不是因他结婚凑趣,还都想尝试坐车飞奔了的感觉。
好多陪娶的青年也都上了车子,因为位置有限,一个个要把我们给清理下去。好几个虽不情愿,也只得沮丧了脸地爬下。
我是真不愿意下去,虽然堂哥的一个同学狠狠地骂我,我也不听,最后还是伯父把我给强行抱下。
眼中有蓄清泪,心中更有不甘。有骂了报信给伯父的小人,还诅咒那个逼我下车的青年。
前天回去上班,还在街上又见了堂哥的那位同学,不过早没了曾经的风华,却倒是满头的稀疏白发。
现在的飞达、四轮到处还有,曾经的马车和破烂东风却没了下处。不光这些难觅,岁月的长河更淘了几多世人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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