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三妈就把我叫了起来，让我陪她去外婆家。外婆已经九十五岁，住在二舅家。我不喜欢去外婆家，每次去二舅妈吵吵嚷嚷个没完，还跟妈妈一个劲数落外婆，说外婆越老越馋，整天想吃肉；吃了又不消化，弄得衣服上床上都脏不拉叽的，害得她跟着收拾。二舅妈数落外婆的时候，三妈所有的名言警句都不见踪影，只低着头狠狠地搓衣服，不说话。
我觉得这时候的三妈一点也不像三妈。
“妈，什么时候出发？”一大早，三妈就在锅屋忙活，蒸了十几个肉包子，炖了一小锅红烧肉。
“你再往锅膛里添根木柴，肉再煨一会，煨得烂烂的外婆才能吃得动。”
我挑了一根不大不小的木柴塞到锅膛里，很快就被红红的余烬点燃，小小的火苗一跳一跳的。
包子已经蒸好了，搁在中锅里，盖着锅盖，盖不住的诱人香味从木质锅盖的缝隙里直往外钻。我嗅了嗅鼻子，“三妈，好香啊，给我吃一个包子呗？”
“去去去，今天没有你的份！”三妈像赶苍蝇一样驱赶我的馋虫。
木柴烧到一小半的时候，大姐来了，贴着墙根蹬进来，鬼鬼祟祟的。
“大姐，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学校的吗？怎么还没走？”
“今天不去了。”
“啊？不去了？你不是说帮我把奖状带回来的，你不去，我的奖状怎么办？”今天是暑假前最后一天到校，也没什么正经事，就是老师发发奖状，讲讲假期要注意安全。
我要去外婆家，就不去学校了。昨晚和大姐说好让她帮我带奖状回来，这会她怎么变卦了？
对了，昨天晚上我都睡下了，感觉有人开门。我昨天和大兰她们疯了一天，还没躺下就上眼皮和下眼皮粘在一起了。四姐和我一床，也早早躺下了。那么开门的只有大姐，她那么晚出门干嘛的？
我要吓唬吓唬她。
“妈，昨天晚上我们家差点进贼，你知道不？”我一边问三妈，一边漫不经心地看向大姐。果然，大姐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我。
“瞎说，哪来的贼？你做梦偷人家东西了吧？”三妈的想象力总是出乎我的预料。
“我是说差点，不是贼没进得来嘛，被勇敢的大姐打走了。”我抬高了声音，“是吧，大姐，你昨晚是不是出门打贼了？”
三妈放下了正在往篮子里装的包子，看向大姐，”你昨晚出门了？干嘛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小蹄子，不学好，是吧？”说罢狠狠地瞪了大姐一眼。
“妈，妈，我，我，你别听小宝瞎说。”大姐吓得语无伦次，不知道要说啥。
“我没有瞎说，你说你是不是出门了？”我从锅门口跳起来，对着大姐的脸叫。
大姐把我往后推了一把，两手作揖告饶，“对对对，你说得对，我是出门了，你说得都对，我的小祖宗，行了吧？”
一看大姐求饶，我得意了起来，转身对三妈说，“妈，我说的没错吧，大姐就是出门了。”
三妈把最后一个包子装到篮子里，两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走过来在我头上摸了摸，“乖，小宝，到外面去玩。”
“到哪玩啊，大清早的，不是要去外婆家嘛，赶紧走啊。”三妈一有事不是叫我滚远点，就是让我到外面玩，一早上去哪玩？不就是悄悄审问大姐嘛，我还懒得听呢。
“你就坦白了吧，大姐，你昨晚出去干什么了，可别说你拉肚子啊。”我催大姐赶紧招供。
大姐靠墙角站着，左腿的膝盖弯着，脚尖踮着地，两只手揪着衣服的一角，不停地揉搓。
“那你就说吧，盼弟，我听听是什么事。”三妈看我赖着不走，也不赶我了。
“妈，我就是，今天不去学校，”大姐顿了一下，“宋良，昨晚来找我了，他说，今天要来我家。”
哦，原来宋老师叫宋良。多好听的名字啊，和神笔马良一样的良字，怪不得他写字好看，还会画画。
我一听宋老师要来，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又有人教我画画了。”
“别闹，小宝，出去！”我还在半空中悬着，三妈又让我出去，听上去有点严肃，三妈难得严肃。
我也没问为什么，乖乖地走出了锅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