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记

作者: 鄂北布衣 | 来源:发表于2017-09-02 10:14 被阅读16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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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初中同学,上学那会儿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如果用最简单的词语来形容就是“学痴”,对学习极度的痴迷,或者说对知识有着极强的好奇心。

    每次开学发的课本基本上两个月的时间她就都看了几遍了,甚至有时候还会去找认识的高年级的学生借它们的课本看。当然他的成绩自然是遥遥领先的,一直稳居年级第一。

    但是,家里面太穷了,那会儿上初一的时候,期末考试全年级第一,学校给他发了一百块钱的奖学金。那时候学校为了鼓励学生,考进年级前十名的每人发十块钱奖学金,大概也就是三天的伙食费。班主任将这个学生的情况汇报给校长,才破例给他发了一百块作为奖励。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提出要退学,那时候在我们那里的农村中途辍学的学生很多,但是大部分是学习成绩比较差的,可能家长也觉得浪费钱就辍学了。但是即便如此,大部分的孩子也选择初中毕业再辍学,毕竟有一个初中文凭总是好的。

    班主任去过他家打算劝一下他的父母,让他们竭尽全力支持孩子继续读书。但是去过之后所见之景让班主任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家人除了这个孩子之外几乎都只剩半口气在苟延残喘,全家人拼起来都拼不出一个活人。

    农村最可怕的就是疾病,而且往往是一人得病全家“升天”。这样的一家人谁也不敢轻易出手相救。

    眼看着这个同学就要被迫辍学,然后被这个家拖垮。

    最终我们的数学老师易老板出手愿意无偿资助这个同学一年。然后他就开始享受他人生中最最幸福快乐的一年了。

    说起这个易老板其实并不是什么老板,只是他家开了一个卖油盐酱醋糖果这些小东西的小卖店,他老婆在经营着。易老板的称号只是老师们的调侃罢了。

    这一年他依旧保持着全年级第一的地位没有丝毫动摇,并且成绩还有上升。但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打碎了本来可能会有的再受到一年资助的机会——小卖店附近开了一个小超市,周围的几家本来利润就很微薄的小卖店生意都被经营有方的超市给抢去了。

    易老板不得已只好取消了再资助一年的计划。

    ……

    再见的时候已经将近十年了。

    那次我打算给小侄女买本故事书,正好在书店里碰到了他,他在那里打工,当然店员只有他一个,老板一般不在店里面。

    以前他上学的时候他绝对是我们眼中的明星,但是这一次却是他先认出我。我正好无事就跟他聊了很多。

    他还是跟上学那会儿一样爱看书,看的都是上学那会儿课本中提到的一些名著,还有一些鲁迅、老舍这些人的书,数量不多可是他都看了好多遍。当然店里面卖的辅导书和一些故事汇这种书他也都看过。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去广东、上海这些地方去打工挣得多还能见见外面的世界,他说他得养家得挣钱。他的至亲这几年陆陆续续的去世了,他的他的最后一位至亲——他的母亲去年才去世,之前他得留在家照顾他们。

    我问他接下来的打算,他说以前父母在的时候他得砍柴、做饭、干农活照顾父母,现在没有这些事情,他只想天天看书。每天有饭吃有书看就已经很好了。

    作为他的同学我本来替他感到高兴的,毕竟知足者常乐吗。但是,不久后我再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甚至有些恐惧。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他跟我说起有饭吃有书看就很不错的时候他并没有发自内心的微笑,也没有小愿望得以实现的幸福感,再想想他不到三十岁就有些灰白的头发,这绝不是一个内心平静的人该有的,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如果说上学那会他是真的喜欢看书,现在已经不是了,现在他只是对书上瘾罢了。

    现在的他就像沉迷网游的网瘾少年和吸食毒品的瘾君子一样,只是他沉迷的是看书而已,艰难困苦的成长经历让他渐渐忘记了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旁观书中人的喜怒哀乐。

    他的内心隐藏着很多痛苦需要靠看书来摆脱现实中的痛苦。

    疾病和贫穷将他的一切冲击的支离破碎,让他失去了充满幸福感的未来,他的人生随着初二那一年结束而静止。

    疾病和贫穷简直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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