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卧室里后，我忐忑不安地看着闷油瓶，只见他神色自若，一如以往，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倒让我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看到床上只有一条被子，我突然间就紧张了起来，难道我要和闷油瓶同衾而眠吗？之前在老房子时虽然也是同床共枕，但毕竟是一人一条被子啊，我觉得我还是去我的卧室抱一条被子过来比较好。
“小哥，我们……我们真得……要……要盖一条被子吗？”我结结巴巴地问闷油瓶。
“嗯。”他朝我点了下头。
我站在门口，扭捏着不肯上床，闷油瓶掀开被子直接坐上去了，然后他冲着我做了一个手势，并语气强硬地说道:“上来！”
既然张家族长已经发话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鼓起勇气，迈开步子，躺到床上，跟闷油瓶钻到了同一个被窝里，我感觉自己一直在发抖，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我的紧张。
其实跟闷油瓶相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有时候他会令我感到抓狂，有时候他一句话能呛我好多天，还有时候他一点儿温柔就能把我感动到热泪盈眶。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他的脾气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可以刚烈如火，也可以温柔似水。他像一坛酿了千年的佳酿，小饮微醉，大饮酩酊。像我这种酒量不好的人，都不用喝一口，只需闻一闻酒香，就已经醉成了一条狗。
坦白说，我真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闷油瓶面前害羞到脸红心跳。遥想我们“铁三角”当年一起下斗时，一块儿吃，一块儿睡，很多时候都是餐风露宿，衣衫褴褛，早就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了。闷油瓶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的样子我也见识过好吗？那个时候我只觉得他身材好，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还在回忆往事，闷油瓶却已经睡着了。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发现他睡觉的方式竟然就只有一种——平躺，永远如此，一成不变。与闷油瓶的单调相比，我的睡姿堪称丰富多彩，千变万化。不过我在闷油瓶面前可不敢造次，硬是逼着自己学着他的样子平躺在床上，虽然很难受，但是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别扭了。
趁着闷油瓶在睡觉，我特意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无聊，那里什么都没有，我实在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我想，可能是因为人平躺着的时候，只能看到头顶的天花板吧。看着看着天花板，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动了动身子，却意外地撞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面，我连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我靠，这不是闷油瓶的胸膛吗？再一看，我的手正搭在他的腰上，一条腿正压在他的屁股上，半个身子都塞在他的怀里。敢情我就这么抱着他睡了一晚上啊？太特么尴尬了。
迟疑了几秒钟，我急忙收回自己的手和胳膊，慢慢地移动身体，头一抬，正好对上闷油瓶那对黑漆漆的眸子，原来他早就醒了。我干笑了一声，说道:“那个……对不住啊小哥！早安啊，你……怎么……还没起床？”
闷油瓶淡淡地看了一眼我那只还搭在他腰上的手，仿佛在说:“你抱着我，我怎么起？”
我略显尴尬地把手从闷油瓶的腰上拿开，心想这家伙是在怪我吗？明明是他非要盖一条被子的，我都说了我睡觉不老实嘛。要是我一个人盖一条被子，那我顶多抱着被子，现在跟闷油瓶盖一条被子，我就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被子了。
我们俩默默地从床上起来，穿衣服，去洗漱，然后一起做早餐，再一起吃早餐，最后一起洗碗刷锅。
沈丘打电话过来说他要带一伙朋友来给我庆祝乔迁之喜，我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小三爷我可是一个低调的人好吗？要是买房子这件事被我爸妈知道了，那我岂不是又要挨骂了。我爸妈一直都希望我能把家安在长沙，离他们近一点儿，可是我在杭州住久了，早就离不开这座城市了。
闷油瓶中午给我做了石锅拌饭，我吃得津津有味，问他怎么会做韩国料理，结果他又说自己不记得了。我真担心他的失魂症会再次发作，不过他跟我说他已经找到了克制失魂症的办法了，让我不必为他担心。但是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我都想好了，就算他有一天又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甚至连我也不认识了，那也没有什么。我会带着他再去一次那些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帮他寻找丢失的记忆，我会一遍又一遍地给他讲述我们的故事，我会耐心地等着他想起我，我有把握让他再次爱上我。他是我的，只是我的。
晚上，我在卫生间里刮胡子，闷油瓶走进来站在一旁洗手，我和他并肩而立，镜子中他的脸和我的脸挨得很近。也就是在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跟闷油瓶相比显得好苍老啊，即使才刚刚刮了胡子，也掩盖不住那种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沧桑感。
是的，我老了。这是一个没有办法否认的事实，同时也是一个令人感到无比悲伤的话题。
这么多年过去了，闷油瓶浑身上下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这么年轻。当然，那个时候，我也很年轻。岁月不饶人，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青葱少年了。走到路上已经没有小孩子再奶声奶气地叫我“大哥哥”了，因为他们都已经改口叫“叔叔”了。再过几年，我的两鬓就会生出讨厌的白发，我的眼角就会爬上可恶的皱纹，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彻底变成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就像胖子那样，不过我想我应该会比胖子要好看一点吧。再过几十年，我就不可避免就成了个糟老头子，须发皆白，步履蹒跚，与依然青春永驻的闷油瓶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爷孙俩，怎么看怎么不搭。一想到这里，我突然就悲从中来，忍不住低下头去暗自感伤。
“吴邪。”闷油瓶似乎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带着几分哀怨回答道:“小哥，十年过去了，你一点儿都没变，可我却老了。”
“不，你还跟当年一样。”闷油瓶伸出一只手拍着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是我没办法欺骗自己。老了就是老了，时光不会倒流，青春不会回归。
闷油瓶伸出另一只胳膊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腰，我顺势倒进他的怀里。
如果这样也算拥抱的话，那么这就是我们第一次拥抱。
我搂着他的小蛮腰，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时不时用鼻尖蹭他的脖子，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咪。
闷油瓶的怀抱很温暖，我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很轻柔，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我，越抱越紧。他的身体很柔软，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学过舞蹈。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七星鲁王宫倒斗的时候，他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之中，我和胖子只好一路扶着他，我当时还跟胖子抱怨说他的身子怎么软的跟个女人似的。当然，我只是这么一说，比喻一下而已，我可没有抱过女人，不知道女人的身子究竟有多软。
我也不知道我和闷油瓶究竟抱了多久，我只感觉到最后我的脖子都快麻掉了。松手放开彼此后，我低着头说了句:“小哥，我们睡觉去吧。”然后就出了洗手间。其实他的怀抱真得很温馨，我待在那里感觉很舒服，只不过我不能待太久，因为我总担心我会忍不住亲他一口。
临睡前，我准备关灯时，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闷油瓶，却发现他又已经早早地入睡了。
这家伙怎么一天比一天睡得早，不过这样也好，在他的影响下，我也改掉了熬夜的坏习惯，慢慢地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
我盯着闷油瓶那好看的眉眼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甚至忘记了关灯。凝视着他的脸，我竟然有些心猿意马，犹豫了一会儿，我忍不住俯下身体，朝着他那两瓣薄薄的嘴唇慢慢地靠了过去。
我承认，在闷油瓶这样的人间绝色面前，我的确有些意乱情迷了，有些把持不住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