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野生菌只能分两种,一种能吃,一种有毒,不能吃。
而在能吃的野生菌里最美味的是鸡枞。有毒的野生菌,无论大朵的还是小朵的,颜色暗淡还是艳丽我都是喜欢的,不吃,就看着也好。
小时候,在老家,有一种野生菌长在夏,秋季的玉米地头,或者是荒草坡里,人们叫它“鸡枞”。它的口感柔润爽滑,鲜香甘甜,炒菜,煲汤都极为鲜美。鸡枞是有窝的,一般不轻易搬走,所以去年长出来的地方,第二年又去,通常都能找到它。
“五月五,鸡枞拱土”,五月初五以后,每天清晨,我都看到好多老家的人,提着塑料袋穿行在玉米地,荒草坡间。不时有人捡到顶着盘或者还是蕾的白鸡枞或者麻鸡枞,拿到市场上卖,多年来,鸡枞价格都居高不下。那时,我最羡慕能捡到鸡枞的人们,倒不是因为能拿到市场上卖多少钱,而是想着以哪种方式吃下这些美味的鸡枞。
有一次,放学回家,那天农历7月12,恰逢老家的中元节。有祖宗留下规矩,那天太阳落山后,是不允许下地的。拗着我妈偏要到地里去割猪草。一个人钻进绿得黝黑的玉米树丛中,直奔着一棵桑树下,那丛水嫩嫩的火炭草而去。还没等到割下这蓬猪草,一大片灰白色的野生菌刹那间映入我的眼帘。我丢下背篼,仔细一看,是一片白鸡枞,那刻,我因激动而发出的惊呼声,穿透玉米林,传入我妈的耳朵。她一阵慌乱,立即丢下手里做着的事,奔到我身边一看,才知道,我的惊叫是因为捡到了鸡枞。
我死死地记住了那个捡到鸡枞的日子和那个鸡枞窝。后来连续几年都去捡,直到我小学毕业,也再也没捡到过。
究其原因,可能是我那惊呼声吓到了鸡枞窝里的头目“鸡枞马”——那只领头的白蚁,它再也不愿意待在鸡枞窝里领导它的工蚁,为我培植鸡枞了。想到这儿,多伤心。我妈安慰我说,没关系,原来的鸡枞窝不长鸡枞,它准是搬家了,离原来的窝不会太远。我翻遍了附近的地坎浅草,始终没有再找到它。这唯一一次捡到鸡枞的历史就这样留在记忆里。
后来的暑假,我不捡鸡枞了。到老家的“火山”上捡其他野生菌,那时候,我认识了颜色蛋黄,菌盖上有浅窝的“丁盏窝”,状如刷把的“刷把菌”…
回到家里,我妈早已剥好几瓣雪白的大蒜等着。清洗好菌子,沥干水分,倒入熬好的猪油里翻炒,再丢下那几瓣大蒜,加盐,一盘鲜香的野生菌就端上了桌。
长大了,离开老家去工作。还是走进了大山。我经常说,从一座大山,又走进另一座大山,我是走不出大山的孩子。可是,我喜欢大山,喜欢山里的野生菌。野生菌不用人们给它浇水,施肥,凭着自己的力量就能长得鲜嫩肥壮。这里的大山长出的野生菌种类更多,我认识的就有獐子菌,鹅蛋菌,鸡油菌,大脚菇…
无论是鸡枞,还是其它野生菌,烹饪起来都很简单,加盐加油加大蒜,炒着吃,或者洗净直接丢入鸡汤里,它们就有了最好的归宿,最朴素的吃法。连那些有毒的野菌也长得茂盛,看起来也是可爱的。它们一丛丛长在朽木旁边或者草地上,便有了遗世独立的意味,有毒就不去招惹它,何尝不是一种处世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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