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爷爷去世12周年的日子,天气虽然热情似火,要把人烤化,却挡不住我们的亲人祭奠他的脚步。
爷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如果说土地是他的工作岗位,那么农具就是他的枪,粮食就是他的劳动成果。家里如果有谁浪费了粮食,哪怕一丁点,他都不乐意,不开心。我不想让他因为这一点小事生气,就说“爷,你别管那么多了,现在粮食不是吃不完吗?”,“你们是没有经过三十一年的灾荒啊!那时候,我和你奶奶因为没有吃的,逃荒到了西安给人做木工才捡回了一条命啊。”他说的三十一年,是民国三十一年,我们这里闹蝗灾,庄稼两季没收,好多人家都断了粮,只好携家带口,背井离乡,到外面逃荒去了。没有走的,大部分都饿死了。冯小刚拍的电影《1942》就是说的我们这里的事情。因为深受其害,所以刻骨铭心,爷爷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爷爷深深地爱着脚下埋着土地,每到春天,他就忙起来了。平整土地、往庄稼地里拉粪,培育红薯苗、侍弄油菜……早出晚归,一刻都不曾停下来。别看他一大把年纪了,干起活来不输于年轻人。
夏天来了,活计多了。割麦、打麦、入仓,一个环节都不能少,否则就别想磨面吃到嘴里,这是他经常说的话。他不怕苦不怕累,麦子收完了,又该种玉米、谷子、大豆了。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洗漱完毕后,饭也不吃,就到地里去忙活去了。他说早上凉快,正是干活的好时候。每次都是我们给他送饭,他才吃。天气热,草长得快,玉米地、谷子地、大豆地都需要锄上两三遍。我家地多,有15亩,干活的人却少,一般都是爷爷和婆婆他们两个人干,其余的人不在家,上班了。可是爷爷从不叫苦,反而还很乐观。
有一次儿子生病了,家里离诊所又远,我一个人抱孩子很吃力,就给爷爷说了,爷爷很高兴,背上我的包,斜挎着,来了一句“见了老师问声好,见了同学问声早”,他那滑稽幽默的样子,引得旁边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路上,我们俩不停地交换着抱儿子,他也不停地说着乡里的轶闻趣事,说到高兴的时候,还手舞足蹈的,可爱极了,根本不像一个七十岁的人。
人,无论多大,都难得有一颗未泯的童心。在这方面,爷爷是我们的榜样。
后来,我们都考虑到爷爷年纪大了,不想让他再种地了,就把他接到了城里,想让他在城里安度晚年。其实,我们都想错了,干了一辈子农活的爷爷根本就离不开他的土地,他的家。在儿孙们的劝说下,终于来到城里的爷爷,好像失去了什么,整日郁郁寡欢的,一点都不开心。他说城里闷,没有家里的地方大,好多人都不认识,无法和人家沟通。我们上班,来去匆匆的,也无法时刻陪伴他。
他还想回家种地,还想他住了一辈子的家。可是,我们都不愿意,当时我们年轻,没有想那么多,我们以孝敬的名义把爷爷绑架了。
爷爷很无奈,虽然住在二楼,他一天都不下去,就闷在楼上。有时看看电视,有时和爸爸说说话,大部分时间是在沙发上或床上坐着。他不爱看书,也不爱听戏,间或听一会儿小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身体素质下降了,走路不稳了。当时都以为是他年龄大了,毕竟八十多岁了。从后来看,是他不经常活动,把身体拖垮了,如果要他在老家干干活,出去走走,他的身体不会这样的。
那年正月,婆婆走了,家里充满了哀戚,忽略了爷爷的感受。毕竟是翁媳关系,没有人会想到他会那么哀伤。所以也就没有避讳他,一切都按照乡里的规矩来办。一开始他不知道,当他看到人人都披着孝衣的时候,他哭了,十分伤心。之后吐了一滩黑乎乎的东西,就再也没有起床。爷爷病倒了,再怎么治疗,病情一直没有好转。2006年的今天,他走了。
爷爷本不该走的,是我们害了他,想起来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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