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巧英连忙递烟给德麟打招呼，我嘴作淡，没遮拦，你原谅。我哪里晓得她就往这边跑？说着又与马红英拉蕙兰子走。还好，这次，蕙兰子听了她们的，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对德麟说，德麟叔叔，你要用人，就得用个有用的。那样的话，蕙兰子也心服口服。老东西，用人偏心，不得好死！你要晓得，到了唱大戏那一天，唱砸了，有人找你算帐。
你瞧瞧，蕙兰子一点疯相样子也没有，说的话全在谱儿上。
第二天，蕙兰子又来了。第一天的把戏，又搬上来重新闹了一番。把个海宏与凤英搞得一点意趣也没有了。想要跟蕙兰子红脸，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的。你一个好好的人，跟这个疯疯傻傻的蕙兰子闹的什呢事？不红脸吧，这戏怎么唱下去呢？
这一来，德麟没得办法了，只得报告国强，让国强拿个章程。
国强也没得法子。这事情怎么处理？不好处理。你跟个疯子能说什呢？遇到这种事情，只有让。再说，这疯子不是铁根儿，是蕙兰子。如果是铁根儿，跟他大声吼几句，铁根儿就会像条饿狗一样眼睛里全是无奈与伤心地跑开去，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还是德麟最后想出了法子，这样，德麟清清嗓子，对演员们说，大家回去，我们不定期集中，让蕙兰了把握不到我们的规律。我们这些天各自在家里，先背台词，下次集中的时候，我们把熟悉了的台词拿出来对，最好能先唱起来。然后，我们再说。给大家三天时间。差不多了吧？
大家一齐叫好，说差不多差不多。
三天之后，我们集中，集中的时候要统一时间，不要让蕙兰子晓得。来了后，我们把老连理剃头店后面的门关紧了，让老连理堵住所有的闲人。本来排戏就是不应该让闲杂人等进来的。就这样吧！
蕙兰子是拦住了，可是拦不住国强。国强一打门，这边马上开门放他进去。蒲塘里的支书，个个都喜欢唱大戏。这也奇怪了。新支书国强，也是个喜欢唱戏的主子，每天都要来排练现场看看，有时候，也煞有介事地拿起曲本，嘴里唱着，手上打着拍子，脚在地上也跟着拍子一上一下的。丫头子们看着他好玩，便跟他打趣，支书哎，你要是唱胡传魁，肯定好。再不就唱个林秃子吧！让应泉跟你配戏。
这话其实说得非常不好了。蒲塘里哪个不晓得林秃子是死去的建华唱红的角儿。这样的话说出来，国强听了肯定不会高兴。
哪晓得国强不气，反而高兴，哪个丫头子说他了，他就拽哪个丫头子的辫子。德麟是个人精了，一看，这个新支书原来是个会吃腥的，明白了。可是他不点破，遇到国强与丫头子们疯，就跑到另一边看演员们排戏。
国强其实最喜欢的还是凤英。那些女演员，甚至包括演沙奶奶的老演员永珍，国强都开过了玩笑，有的是打打闹闹，有的是摸摸撩撩，有的是抱抱搂搂，唯独凤英他没有开过玩笑。可是，这样一来，反而让人看明白了，国强跟凤英是好上了。好到什呢样子，没得人晓得，但看得出来了，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那种事肯定是有过了。不然的话，怎么就他们两个人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呢？
国强的老婆夏兰芬是夏志文的远房妹妹，国强现在跟志文关系非同一般了，两个人经常在学校里读报纸，下棋。国强做了支书后，食指和中指的指头更焦黄了，烟抽得重了。每天两包，都是大前门的。蒲塘里人晓得，指头烧得这么黄的，全蒲塘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志文，一个是国强。现在两个人凑到了一起，蒲塘里人想，不可能是下棋看报纸那么简单。国强也不可能因为老婆是志文的远方妹子，就去找志文的。再好也不过是个远房的妹子，是个亲妹子的话，才算有点名堂。
他们为什么搞到一起，德麟是清楚的。国强看不惯副支书德泓，德泓好些次在支部会上出国强的洋相，故意跟国强顶牛。国强因此怀恨在心，一心要把德泓拉下来。可国强没得点子，就去找志文想办法。志文确实有办法，志文天天看《三国演义》，一肚子的坏点子，也跟他的父亲夏宝成一样，长着个鹰钩鼻子。这样的人，蒲塘里人都晓得，坏，有点子，不好惹，难对付。他当然想得出办法。
想要将德泓的军实在不容易，德泓也算是个老干部了，做事情又晓得轻重，想要找他的叉子还真不容易。如果用男女关系搞他吧，国强这边好像也硬不起来，这一来，大哥就不要说二哥，二哥也不要摸屁股了，大家都是一路货。
亏得志文，回去说动了父亲，主动要求大队帐目这一块由德泓主管，瞅准机会，看有没有可以送出去的事，但要留下帐目的尾子，把帐做死了。夏宝成是老会计，这点技术容易。只要一百元，就能把德泓搞死。我就不相信没有猫子不吃腥，给他黄铜他能当烂铁扔掉。国强狠狠地说。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一有机会，就把钱往德泓怀里送，然后让他后悔不及吐都吐不出来。
国强现在跟凤英有了事了，但一直瞒着兰芬，兰芬晓得了又会有什呢结果，这是谁也不晓得的事。兰芬其实是一个非常凶的主子，国强做支书前，她都敢于拎着国强的耳朵，走在蒲塘里的巷子上，让国强一家一家地跑，坦白自己嫖了哪家的婆娘。国强现在做了支书，兰芬是做不出了，但是兰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将上别的女将的床。
凤英也真是的，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怎得咯就跟一个有家有小的男将搞到一起的。后果严重啊！
德麟把这一点看得清清楚楚。可德麟什么也不好说。五四的事情发生后，德麟只做事不说话。他内心有愧，总觉得儿子在这件事情上，太说不过去。好好的当了军官了，要回来悔亲就回来悔亲，偏要装个什么叫化子来糊弄人。金家在理上是没有输，先提出悔亲，有了面子，可伤了里子。这个五四，就是没能想到这一点。
凤英的事，德麟不想问，但海宏确实成了德麟的心事，蕙兰子说对了，关键时刻拗不上去。可是要想换人，又没得人可换，最后只好跟怀玉商量，到拗不上去的时候，怀玉躲在幕后，替他唱上去。反正台下的人看不到，说不定也能过得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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