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这个时候已经是个中学生了，他也挤在人丛里看。他本来是不想看的，但架不住人家说好玩，便也来了。一看是蕙兰子的事，九五就想跑。实在，姜德麟家的人，现在都怕见到蕙兰子。蕙兰子落得这个样子，跟德麟家太有关系了。九五想走，可是哪晓得还是蕙兰子快，蕙兰子一下子捉住了九五的手，九五，你好，你都长这么大了？哎哟，不得了了，嘴上也有几根黄胡子了，真是大了，你马上也是个男将了，你也能跟女将们睡觉了。也能跟我蕙兰子睡觉了。我让你睡，你睡不睡。嘻嘻，九五儿，原来说要到我们家做我弟弟的。嘻嘻！
蕙兰子手伸出来时，乔为民的衣裳没能裹得周全，蕙兰子藕段子一般白嫩的手臂露了出来，左边的一只奶子也跳了出来，在九五面前晃动着。九五吓得什么似的，连忙调转头，拼命地朝自己家里一路狂奔。九五心里非常难受，他一个劲儿地想哭，到了家里，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卢素素问了半天，才晓得了外面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她陪着小儿子叹了一口气。姜德麟不讲话，一个劲儿的抽着烟。蕙兰子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让人心疼得不行。
是五四作的孽啊！
这个五四，让德麟全家都不敢再在蒲塘里抬头了。
德麟心事重，五四上次回来退了亲后，他就打算搬家了。不想再住在姜锡君的房子里了。这房子，就在庄中心，人来人往的，几乎所有人到了他家门口都会说上一两句这房子派到威风，解放前威风，现在还威风。过去出大地主，现在出大官。德麟受不了，一直想搬家。
德麟后来在河西他父亲云卿的坟墓旁边建了两间草房。德麟有意选择了祖茔建了自己的屋子，他父亲的坟墓，和他的几个伯伯叔叔的在一起，他们老弟兄一共五个人，坟墓一厝连着一厝，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笔架。蒲塘里人说德麟家风水好，靠着笔架地，看来又要出先生了。还有人说，德麟本人就是个先生，蒲塘里还有哪个有他学问大呢？他们看来要一代出一个先生了。
大概这也是德麟的心愿，希望家里再出个把先生，把他父亲姜云卿的事接过来。德麟不喜欢当官的，自己当到了营长，最后因为卢素素的家庭出身丢了。现在，五四有出息当了大官，可是把蕙兰子折腾成这样。还是先生好。六一和九五，都有可能做成先生，两个孩子，
7
蕙兰子这是犯了花雀儿疯了。花雀儿疯，蒲塘里是指那些犯了花痴病的人在病发作时的样子。
情况就是这样了，蕙兰子这天是花雀儿疯发作了。一个本来就有点神经错乱的疯疯傻傻的丫头子，花雀儿疯一犯，就什么话都敢讲，什么事都敢做，过去做过的这方面的破事烂事儿，别人不敢讲，她却能全都抖出来，一件件一桩桩，哪个怎么样哪个怎么样。这时候，心里害怕的不是蕙兰子，倒是那些诱奸过蕙兰子的男将们。
问题现在显山露水了，诱奸了蕙兰子的，除了二有禄之外，蒲塘里竟然还有很多不要脸的男将。甚至包括了支书国强和做先生的夏志文。
要不是蕙兰子犯了花雀子疯，国强和夏志文也跟蕙兰子睡过了这样的事还就没得人晓得。
事情一下子闹大了。国强非常紧张，这事要是捅出去，他这个支书也就当到头了。这还是小事，说不定也要进班房，跟二有禄在一起。这完全要看金学民的态度，金学民要是发威起来，不照样跟二有禄一样吗？
让人好说不好听的还有，是跟一个呆丫头。如果是跟一个正常的女将，搞到了一起，也还有个说法。跟个头脑不做主的呆丫头搞，最后还又没能瞒得住，这话说出去，实在难为情了。
想到这里，国强实在是怕极了也羞愧极了。
这事情还是得要志文想办法。是得志文想办法。志文能想出办法来把德泓搞下去，就也一定能将这件事摆平。再说，也有他在一起搞的。
没有想到蕙兰子会犯花雀儿疯。这倒是一开始没有想到的。什呢事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这件事。
晚上，志文到了大队问，坐在了国强的对面。
两个人面色凝重，一筹莫展。
最后还是国强先开口的：志文，你说怎么办吧？这实在是没想到的。你当初那么猴急，要不是我稳住，蕙兰子早就说出去了。
现在还不是一样？谁想到她会发这样的疯病？志文摸出一枝烟，狠命地划着了火柴，点着，然后吸了一口。
是啊！国强也点燃一根烟，就是没有想到这×丫头会朝河里跳。朝河里跳就是了，还竟然把这事儿骂了出来。亏得这个丫头，竟然记那么多事。
好了，别再闲扯了，这事儿该怎么办，你得拿个章程。志文仍然有点急。
国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啊，都这把年纪了，还是性急。
这件事，还得你来扛！不然的话没得办法。国强接着说。
我扛？志文站了起来，声音也高了许多，是你国强先上蕙兰子身的，倒要我来扛这件事？不行！我志文帮你的忙也不少了，这种时候你要我扛，我犯得着？要坐班房大家一起坐好了！
志文一激动，就像要吵架似的。
国强摆摆手，意思是让他坐下，慢慢地听他说，志文，你别激动，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的。你这号人，我也晓得了，关键时刻就是个缩头乌龟。你好意思，这种事也要我替你扛。
你这是什呢话？我是替你考虑的，你倒骂我！那好了，大家一起去坐班房吧！可是我告诉你，我最多双开，你不同，你不但要开除掉教师，还要坐班房。陪就陪吧，我陪你！还怕你不成？
志文这下脸上才和缓了一些，很久，才硬着头皮说，你说吧，怎么个扛法？
离婚！回去跟红霜离婚！国强说。
亏你说得出口，这种时候跟红霜离婚，我不被蒲塘里的唾沫星子淹死掉才怪！
不会的。大家理解你。大队也会支持你。再说，这次总得乱一下了。不然，事情没得法子处理。你想想看，蒲塘里那么多人上了蕙兰子的身子，难道都要去坐班房？你娶了蕙兰子。这事就没得说了，就什呢都好讲了。
国强说到这里的时候，听到了外面有敲门声。国强对志文努努嘴，志文连忙去打开门。
来的人是金学民。
金学民脸色凝重，像要吃人似的。
国强陪着笑，老支书，你坐！
我不坐。你坐。
金学民的语气有点硬。
你支书大人倒是说说看，现在这事怎么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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