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橄榄（12）

元旦之前的那个星期，我常想象三人见面的场面，可实际上，事情真临到跟前，总不会是预想中的样子。

那天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我站在地铁站往闸机口方向张望着。林蓉紧挎着杨振飞的胳膊，一脸的幸福朝我招手，杨振飞看着我，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我讪讪地笑着招手回应，脚却不听使唤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们走近。

“小白，好久不见。”林蓉撒开杨振飞的胳膊，揽上我的胳膊。

“是呀，好久不见。”我看了下林蓉，又转头看了一下杨振飞，

我和林蓉都有意让气氛热络一些，可刻意的寒暄总显得有些尴尬，尴尬又怎样呢，彼此都心照不宣着，破碎的东西粘在一起也不会是完好无损的样子，感情当然不会例外，远远地联络着，电话里都可以做出重归于好的样子，自我感动着。

“小白，最近还好吗？”杨振飞看着我，语气分外沉静。

“挺好的。”我笑了笑。“你们住的地方找好了没？需要帮忙找吗？”

“哈哈，我们办完入住才过来找你的。离你们学校三站地铁”林蓉很开心的样子。

“那就好。我下午请你们吃个饭，你们想吃啥？”我笑着。

“都行呢，我们听你安排。”林蓉说着。

“那下午打算干嘛呢？”我看了看林蓉。

“要不，咱们去芝大校园逛逛？”林蓉兴奋地看着我，又回头看了看杨振飞征求他的意见。

杨振飞走在后面，一言不发。“我都行，听你们的。”

我们走在芝大的校园里，我不停地介绍校园里的建筑和绿化，像景区里认真讲解的导游。林蓉时不时问些问题，杨振飞大都处于沉默状态。我们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只是谁都不会提及过去。

芝大校园能逛的地方并不多，走马观花的逛一圈也就用了两个小时左右。正发愁接下来近两个小时怎么打发，此时程峰打来了电话。

“喂，安平，你干嘛呢？我去芝大找你玩吧。”

“哦，有朋友过来，带他们逛校园呢。今天可能没空。要不明天吧。”

“哎，行吧，那你先忙。”程峰有些失望的语气。

杨振飞看着我，“怎么了？有事吗？要是有事，你就去忙吧。”

“哦，没事，就是一个朋友找我玩呢。”

“听声音是个男生，不会是男朋友吧？”林蓉一下子精神起来了，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

“哦，不是，就是一个朋友，小时候的邻居，都在静宁上学，所以关系比较好。”我尴尬地解释着。

“要不，你让他过来吧，反正都是老乡，多个人也热闹点。是吧？阿飞。”林蓉看了看旁边木然的杨振飞。

“林蓉，你别闹了，小白自己会看着办的。”

反正芝大我们也逛完了，或许程峰过来，还能冲淡一下尴尬的气氛，找些话题。

“多个人也好，那我叫他过来。”

我给程峰发了条短信，让他过来芝大。

我们坐等程峰的过程中，林蓉一直问我关于程峰的事情。或许她也正为终于找到话题而窃喜。

“你们从小是邻居？”

“对呀，不过后来他家搬走了。”

“那怎么又遇到了？”

“就是十一假期出去玩，景区碰到的。”

“哈哈，青梅竹马，缘份不浅呀。怎么样，帅不？”

林蓉嬉笑着，眼角的笑纹浅浅地铺展着，阳光跳跃在她棕黄色的发尾。而站在她身后的杨振飞沉默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的回答，又好像没在听我和林蓉的对话。

“一会儿你看到就知道啦，我俩太熟，也不太在意长相这方面。不过性格倒是很好。诶，你一个有对象的人，关心别人帅不帅干嘛？”

我突然发觉自己为什么要认真回答林蓉的问题，又不是在做课堂问答。就顺势开了林蓉一个玩笑。

“阿飞在我心里当然是最帅的了，我这不是为你操心嘛。话说，你也该找个对象了。”

林蓉转身挽起杨振飞的胳膊，娇羞状倚在他身上。杨振飞局促地看着我，轻轻推了下林蓉，挪开身体。

“这种事情还是得看缘分，顺其自然吧，我这人比较信命。”我笑了笑，看着对面的她们，内心里竟生出一种难言的孤独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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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

程峰喊着我的名字，往这边招手。阳光从他的指缝中穿过，勾勒出他修长的手指的轮廓。

“你们好，我是程峰。安平，你也不介绍一下。”程峰礼貌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哦，这是林蓉，这是杨振飞，我高中的朋友。”我顺着程峰的话，介绍着。林蓉和杨振飞笑着向程峰示意“你好。”

“安平，可以嘛，我还以为你这种闷葫芦没有朋友呢。”程峰笑得一副欠揍的样子，捏了捏我的脸。

“我们刚才还跟安平聊起你呢。”林蓉朝程峰笑着。

“嗯？聊我？那她肯定没少说我坏话吧？”程峰狐疑的看了看我。

“哈哈，安平刚才说你长得帅性格又好。”林蓉调皮地笑着。

“算你有良心，哥没白疼她。”程峰转身又想捏我脸。我伸手挡了一下。“程峰，你别闹了，捏得疼死了。”我不耐烦地看着程峰，转过头又触碰到杨振飞复杂的目光。

“咱们现在去哪儿，校园逛完了，这会儿又没到饭点儿。”我转移开话题。

“等啥饭点，咱们去ktv玩嘛，连晚饭一起在那儿解决了，一举两得。咋样？”程峰一脸得意的表情环视着我们，征求意见。

“好呀，咱们还没一起唱过歌呢。”林蓉开心地看了看我，又抱着杨振飞的胳膊摇着，像央着妈妈买糖的孩子。

我们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ktv，程峰点了一些零食、饮料和啤酒。林蓉唱了第一首歌，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她望着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杨振飞动情地唱着，满眼的爱意，杨振飞笑着，只是那笑容转瞬即逝，忧伤随即又爬满他那张孤傲的脸。林蓉把麦克风递给我便奔到了杨振飞身边，幸福地倚着他。

“那我唱首《甜蜜蜜》吧，送给甜蜜的杨振飞和林蓉。”我朝他们看了一眼，林蓉和程峰欢呼着鼓掌，只杨振飞一个人不动声色地看着。

程峰把自己手里的麦克风递给杨振飞，但他笑着摆手拒绝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喝着啤酒。林蓉在他耳边耳语着，应该是让他唱一首。

程峰把自己点的曲目置顶，唱了周杰伦的《可爱女人》。他唱歌出乎意料得好听，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倒发觉程峰正经起来还挺可爱的。大概是看到我在看他，程峰看着我没正形儿地挤眉弄眼，又伸手走过来打算捏我脸，我猜到了他的意图，立马别过脸去，却遭遇了杨振飞难以名状的深潭般难以捉摸的眼神，他正定定地看着我，而林蓉依偎在他身边笑着问他：“阿飞，你有没有觉得他俩还挺般配？”。杨振飞没说话，起身去点了首歌，又从我手里拿过话筒。他唱了范晓萱的《深呼吸》，“早知道爱你注定是无尽的忧郁，我却不知该如何收回我的情意......” 杨振飞唱得很投入，认真又孤独的样子，像独自在一个玻璃房子里，我们看得见他，可他又在不同的空间里，隔写玻璃似得，可望而不可触及。他唱得很动情，林蓉痴痴地看着侧脸忧郁又美好的他。

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断上涌的眼泪，便起身出了包厢想透透气。程峰跟了出来：“咋样？哥刚才唱得好不，有没有给你长脸？”程峰得意地看着我。

“你唱得好，为啥是给我长脸？”我用莫名其妙的语气问程峰。

“废话，你那朋友就是带着男朋友在你跟前秀恩爱的好吧？要是你一个人，听她唱一晚上你侬我侬的情歌？看人家搂搂抱抱演一晚上琼瑶剧？哥帮了你，这妮子还不知好歹。”程峰用力捏着我的脸抱怨着。

“行，谢谢，可以吧？走，赶紧进去吧。”

我跟程峰推门进去，林蓉在唱歌，杨振飞又坐回之前的位置，握着啤酒，他看了我和程峰一眼，又仰起头喝着手里的啤酒。

我坐在沙发上想了想程峰那些话，或许林蓉的意图真的只是带着杨振飞来宣示主权，彰显自己在这场假想的“战争”里的胜利。

我正想着，杨振飞拿着啤酒走过来看着我旁边的程峰。

“哥们儿，一起喝点？”他递给程峰一瓶。

“好呀，是该喝点，刚才只顾唱歌了，来，安平，你也喝点，咱们也得尽下地主之谊，欢迎一下远道而来的二位朋友。”说着，程峰从桌子上拿了一瓶啤酒给我，林蓉放下麦克风，也围了过来。

四只啤酒瓶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那响声又淹没在四人的寒暄声里。

我和林蓉一首接一首唱着，而杨振飞和程峰坐在沙发里边聊边喝，他们喝得很急似的，很快把桌上的啤酒喝个殆尽。

我站在靠进门口的地方看着认真唱歌的林蓉，杨振飞走了过来，步子有些飘忽，我以为他要去卫生间，正打算把门让出来，杨振飞用醉意朦胧的眼睛看着我，突然凑到我耳边：“我来这里是为了见你，你明明能看懂我的心，却你总是装作看不懂。”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杨振飞猛地把我揽进怀里，喉结在我额头上起伏着：“小白，能抱住我吗？

他踉跄着倒在地上，林蓉急切地跑过来抱着杨振飞“阿飞，你怎么了？”

杨振飞笑了笑，“喝得有点多，脑袋晕了一下。”

“他喝多了，你扶着点。”程峰走过来帮林蓉扶起杨振飞。

杨振飞顺势站起来，看着我笑了“小白，刚才为什么不拉住我？”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杨振飞的话在我耳边盘桓不去，脑袋晕眩着，好像喝多的那个人是我。后来，我隐约在林蓉眼睛里看到了类似于杨振飞生日那天的眼神，而走出ktv的杨振飞又清醒得像没喝过酒一样。

我和程峰把他们送到了地铁站。回学校的路上程峰说：“那哥们儿还挺有意思的，我俩喝酒的时候，他一直说羡慕我之类的话，还说什么自由真好，挺逗的。”

程峰当然听不懂杨振飞的话。其实，我又能看懂杨振飞吗？既然做了决定，为什么又恶作剧似地捉弄我？

回到宿舍，我收到了林蓉的短信。“安平，明天我和杨振飞自己去玩就行，就不多耽误你时间了，谢谢你今天的招待。”

青橄榄（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