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假期,回到了那个曾经生活过的地质大院。一个偌大地盘的大院如今已变成几个部分:一块变成了工厂,另一块开发成了楼盘,还有一块,正在开发建设。
我看着仅存的建筑,努力打开记忆的匣子,试图找到昔日的影子,可惜这里的建筑和道路早已被拆除、新建,物是人非。只剩一座老办公楼,孤独地屹立在马路旁,诉说着时代的变迁和岁月的沧桑。
记忆里的灰瓦红砖,绿树成荫,曾经的大院生活历历在目。如今的这里,新修的柏油马路,周边慢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熟悉的大院已经随着时光逝去慢慢远去,仅剩的一栋老办公楼显然与周边的新建筑与现有的规划有着很大的反差,但想到也许不久后它也将面临被拆除的命运,心中便不免一丝伤感,也让我瞬间回到从前的年代。
因为父母都是地质队的职工,大院的孩子便都成了“地质队二代”。地质队的职工来自五湖四海,院内的人,说话交流也与外界的本地方言自不一样,都使用大院普通话,这普通话与地方话差别明显,说是普通话吧却多少又有一点地方话的腔调在内。一道院墙,将大院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两种口音,让大院内外的人一开口说话即可分辨。
在过去的岁月里,这里曾经拥有办公楼、职工子弟学校、职工农场、家属农场,知青商店、理发店、澡堂、职工医院、学校、食堂、球场、礼堂(电影院)、招待所等服务设施,设施一应俱全,相当完善,大院内俨然是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社会。记得有人戏称:如果大队再建一座火葬场,那么从生到死都不用离开大院了。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住在一排排的红砖平房里,门前屋后基本都围着一个小院子,在这些围着的小院子垒有鸡舍或鸭舍,占地宽一点的还被开辟成菜园子,种上蔬菜。有的还用钢管搭起架子,种上葡萄。邻居之间、同事之间,彼此熟悉,关系融洽,谁家有事都会站出来帮帮忙,人情味儿却非常浓厚。在葡萄收获的季节,夏夜里,坐在门前纳凉的人们,小茶几上摆着刚摘下的新鲜葡萄和其他吃食,侃着大山,笑语欢声。
那时候大院内人们的生活,基本上家家户户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住房按工龄队龄分配,水电统一免费供应。
队部设有食堂和锅炉房。到食堂打饭和到锅炉房打开水这些跑腿的差事一般都会落在一家人里面的小孩身上。记忆中食堂的窗口很高,那里的肉包子和油饼很好吃。每次供应包子和油饼的时候总是供不应求。开水房离得远一些,每天早上,便总见到一些细胳膊细腿的半大小子手拎着两个铁壳开水瓶,往返于打开水的路上,一路上还你争我赶。我是家里的老大,自然也成为了那个打开水的孩子。
也许是由于锅炉房修建的原始地形的缘故,锅炉房的出口位置留了一个小坡道,有一次,我拎着两壶开水走在这个小坡时,脚底一滑,便摔了一个四仰八叉,两个开水瓶的内胆顿时全部粉碎,滚烫的开水流在地上热气腾腾,而被吓呆的我,一只手各抓着一个开水瓶空壳,不知所措。那情形现在想来都感到滑稽。一路沮丧回到家中,原本心想今天把开水瓶摔了,回到家会不免挨骂了,却不想,母亲一见到,一句责备都没有,而是满脸紧张地查看我有没有被烫到。多年以后,我回想起这件事,仍感觉到温暖。孩子的成长多半有两个方向,一是顽劣不知底线,屡教不改,二是诚实负责,懂得反思错误。在这其间,父母的引导至关重要。
那时,大院内的家家户户烧火做饭都是烧煤。有一段时间,在蜂窝煤还没有统一制作供应时,每当散煤拉回以后,父亲便开始制作蜂窝煤,蜂窝煤对于70后、80后这一代人来说,应该是印象非常深刻的。将拉回的煤掺入一定比例的黄泥,然后加入一定量的水,和湿搅拌均匀,再用一个特制的蜂窝煤磨具,挤压成型,晒干以后,便收集起来码平整齐放在厨房边上的煤棚里备用了。记得那时每次做蜂窝煤,我都是父亲的小帮手,卖力地在一旁打着下手。
对于我们这些孩子而言,子弟学校的校园生活无疑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由于地质队队部一般都建在里城市比较远的地方,子女上学成了问题,所以地质队一般都办了自己的幼儿园和职工子弟学校。并通过招收师范院校毕业生或从职工中抽调专业人员担任老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办学体系。子弟学校最兴旺的时候,设有小学部、初中部到高中部。直到地质队90年代末整体搬迁到城市后,子弟学校才撤销。
在这里同过学的孩子,彼此的父辈在工作、生活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是同事,也是邻居。而孩子们,从幼儿园开始一路同到初中高中,上一辈的情谊在这一代得到了很好的传承和延续,大家是发小、同学,也是兄弟姐妹,携手度过了人生最纯真美好的时光,这份感情和现在孩子小学、初中、高中各在不同地方读书的那一茬茬同学感情相比,要深厚得多。曾经在这也是清一色的红砖房的校园里,每天都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课间时分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尖叫声、学校的上课铃声。这里,培养了一批批地质队子弟,使他们走向社会,成为行业栋梁之才。
学校旁边是队部的礼堂,这里除了队部召开大会之外,也兼具电影院的功能。每当放电影的时候,自然便是我们这些孩子最快乐的时候。那时候,放映的片子不多,记忆中除了传统战争片外,还有《少林寺》、《无敌鸳鸯剑》这些武打片。那时,一些人家已经开始有了黑白电视机,孩子们的兴趣开始转向电视,《霍元甲》《陈真》这些武打片深入人心。
记得有一年,由于队部所在的地区发生了5级地震,倒塌了很多房子。整个大院人心惶惶,顿时变成了抗震基地。家家户户门前的空地上,多出了一个钢管制作加盖帆布的地震棚,而房子里面基本都是无人居留。住这样的防震棚,对于大人来说,生活自然诸多不便。那段时间,白天在房子里做饭,只是晚上睡觉,一律在防震棚里。
当然,不便和麻烦都是大人的,我们这些孩子不但无所顾忌,反而更加开心,因为学校停课,不用做作业,小伙伴们有了大把时间,整天厮混玩耍,不亦乐乎。记得当时我们全家除了父亲之外,全部睡在地震棚里,而唯有父亲不怕,一个人睡在屋子里。他在房间里,将两个酒瓶倒置在地上,认为一旦地震一来,酒瓶一倒便会发出警报,他可以立即出来。可这么做的后果是:有一天晚上,酒瓶忽然倒地,父亲闻声立即跑出屋子,却发现毫无地震迹象。查看之下,原来是老鼠惹的祸,惹来我们全家一阵大笑。
记忆里的大院生活,当然,远远不仅于此,澡堂子、菜园子、学校的后山上那随处可见的牛奶果……等等,都被尘封在过去的岁月里。偶尔想起,便忍不住泛起思念的涟漪。
这个大院,曾经是这个功勋地质队的大本营、大后方,更是这里的人们生活、工作,繁衍生息的家。有的人在这里呱呱坠地长大成人,有的人参加工作背着行囊来到这个大院,很多人在这里工作到退休一辈子。就这样,一代一代人,接力更替。它承载着大院里曾经生活的人们的喜怒哀乐,承载着几代大院子弟们的浓浓记忆和眷恋。这种情感,没有在大院生活经历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岁月泛黄,记忆不老。时代在前进,如今的大院虽然已经逝去,但对于每一个大院生活过的人来说, 尤其是当年在大院成长起来的孩子来说,不论现在身在何处,都会眷恋这块土地,怀念这里的一草一木,难忘这里曾发生的点点滴滴。
昔日大院的办公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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