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悲喜,悲喜人生——《四世同堂》

作者: 高俗 | 来源:发表于2017-07-15 11:21 被阅读146次

    早几年对《四世同堂》全无兴趣,只看名字,以为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当时,毕竟还不了解老舍。不曾想到,这样一个其乐融融的名字背后,是这样沉重的话题,这样恢宏的笔法。

    “四世同堂”,多少人即便想想也忍不住会心微笑,在无数深受黄老思想影响的中国人心中,这样的天伦之乐,足以让晚年别无他求。祁老人辛苦一生,置下房产、生儿育女,在小羊圈胡同里,他是长寿和子孙繁茂的象征,祁家,尊严而体面。然而生硬的是历史,悲喜的是人间。老舍先生选择了这样一户人家,已然是对这场侵略战争的当头控诉。

    全书始从七七抗战,终于日寇投降,八年的战乱,在历史教材上是一课的内容,而老舍先生总愿意降低自己的姿态,站在人民中间,将历史隐藏在人的背后,娓娓道来,却波涛汹涌。祁家,以至小羊圈,都只是那个年代北平人民生态的一个写照,当年,有无数的瑞全钱默吟,无数的瑞丰冠晓荷,更有无数的瑞宣。

    抗战是中国文艺作品永恒的话题,然而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从前我所见到的以抗战为题材的作品,大多以农村和中共为背景,日寇扫荡、屠村,换来的是老乡拼死的反抗,游击战、地道战、地雷战,双方总是剑拔弩张,让人看了义愤填膺也好,大快人心也好,总之情感起伏慷慨激昂。少有人描绘老舍先生笔下这种死水般毫无生气的图景。以至我们在谈到抗战时,似乎总习惯性地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年为日军充当走狗的伪军,甚至比日寇的人数更多。第一次看到那些数据时,我百思不得其解,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出个把汉奸并不离奇,然而大批大批的国人宁愿叛国投敌,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数量甚至超过了侵略者本身,这真是个耻辱的记录。

    看过《四世同堂》,真想替当年的北平呻吟一声。是的,只能是呻吟,而不是呐喊。日寇的围城政策,对北平来说就仿佛凌迟之刑,而且用的不是利刃,却是钝刀一寸一寸地割。八年的时间,缺吃少喝、无柴无煤,各种店铺相继停业,几乎一切生活用品都被封锁,喜欢热闹的北平人,甚至在年节下也买不到任何应景的吃食与玩意儿。而只要向着太阳旗迈出一步,就可以升官发财、丰衣足食,恫吓与威胁吓不倒中国人,唯独这种漫长的痛苦和身心的腐蚀,才会滋生大批的汉奸。剩余更多的国民选择了忍耐,因为他们看不到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看不到惨绝人寰的严刑酷法,也就激不起反抗的斗志,他们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古城,画着小丑一般“中日亲善”的彩妆,焕发不出新的生机。

    直到诗人钱默吟家破人亡,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不问世事的文人,见到了鲜血,见到了死亡,一变而成为坚定的斗士。文人,只能是文人。因为他们偏执而浪漫,往往有殉道的勇气。不像瑞宣有“四世同堂”的拖累,他走上为妻儿报仇,为遗腹的孙子“打扫干净了一块土地,好叫他自由地活着”的长途,义无反顾。钱先生坚信深仇大恨只有鲜血才能洗清,因而对于老邻居们的苦痛不再存有妇人之仁,甚至认为瑞宣入过狱之后才有资格和自己交谈,这里,无疑又是一种历史的眼光了。也只有文人,才能有这样的眼光。

    循着钱先生的思路,小崔、天佑、小文夫妇、李四爷的相继死去,预示着这场战争即将到了结束的时刻,抗战胜利,在任何中国的文艺作品中,都应当是欢欣鼓舞的。而老舍先生荡开一笔,在举世见证这一历史结局的时刻,让从头至尾经历过一切的祁家人默然退出。妞子因吃不下共和面而饿死,瞬间重建了祁家独立的情感体系,呼应着书名的尴尬。四世同堂遇上战火流离的时代,悲喜两难。

    这里,不得不让读者重新思考,战争胜利固然值得庆祝,然而,何为胜利?谁又得到了纯粹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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