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学》

君子曰（1）：学不可以已（2）。青（3），取之于蓝（4），而青于蓝（5）；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6），𫐓以为轮（7），其曲中规（8）；虽有槁暴（9）、不复挺（10）者，𫐓使之然也。故木受绳（11）则直，金就砺则利（12），君子博学而日参省（13）乎己，则知明（14）而行（15）无过矣。

（1）君子，指有道德、有学问的人。

（2）停止。

（3）名词，靛青色，颜料名。

（4）蓼蓝，草名，叶子含蓝汁，可炼制出靛青色的颜料。

（5）青，形容词，形容颜色，与下文“寒”字相对。于，介词，比，置于形容词之后。青于蓝，颜色比蓼蓝更青、更深。另一说法指“青”应作“精”或“菁”，精美。青于蓝，意思是颜色比蓼蓝更精美。

（6）中（zhòng），动词，符合。绳，墨线，用来测定直线的工具，引申为直的标准。中绳，符合直的标准。

（7）𫐓（róu），同“煣”，用水浸木，再用火烘烤使木弯曲。𫐓以为轮，用火烘烤使木弯曲成为车轮。

（8）圆规，工匠画图的工具，引申为圆的标准。

（9）虽，即使、尽管。有（yòu），同“又”，再次。槁（gǎo），枯干。另一说指同“熇”，烘烤。暴（pù），同“曝”，日晒。全句指即使再次枯干日晒。

（10）直。

（11）受，经受。绳，墨线。受绳，经过墨线的校正。

（12）金，金属，这里接待金属制作的刀剑。就，靠近。砺，磨刀石。

（13）语出自《论语·学而》：“吾日三醒吾师。”参（cān），检验。另一说指“三”，虚数，多次的意思。省，省察、反省。参省，检验反省。

（14）知，同“智”，智慧。明，高明。知（zhì）明，智慧高明。

（15）行为。

君子说：学习不可以停止。靛青色，提取自蓼蓝，颜色却比蓼蓝更青；冰，水（凝结）造成，却比水更寒冷。木材笔直得符合直的标准，用火烘烤使它弯曲成为车轮，它的弯度符合圆的标准；即使再次枯干日晒，也不会回复挺直，（这是因为）用火烘烤使它（变成）这样。所以木材经受墨线（校正）便会笔直，刀剑经过打磨便会锋利，君子广泛地学习并且每天检验反省自己，就（能够）智慧高明和行为没有过失了。

论述学习的意义，指出学习可以增长知识，改变本性。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16）之所学也；吾尝跂（17）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18），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19）也，而闻者彰（20）。假輿马者（21），非利足（22）也，而致（23）千里；假舟楫（24）者，非能水（25）也，而绝（26）江河。君子生（27）非异也，善假于物（28）也。

（16）片刻。

（17）同“企”，提起脚后跟，脚尖着地。跂，qì。

（18）招手。

（19）疾，高速，这里形容声音大、洪亮。加疾，更加洪亮。

（20）明显、清晰。这里指清楚。

（21）假，借助、利用。輿（yú），车。全句指借助车马的人。

（22）利，快速、迅疾。足，脚，引申为行走。利足，快速行走。

（23）达到。

（24）楫（jí），船桨。舟楫，泛指船只。

（25）水，这里作动词用，指游泳。能水，善于游泳。

（26）横渡。

（27）同“性”，本性、天性。

（28）物，外物，即客观条件，这里指学习。善假于物，善于借助外物（学习）。

我曾经用整天来思索，不及片刻学习到的知识；我曾提起脚跟脚尖着地远望，不及登上高处看得广阔。登上高处招手，手臂没有加长，在远处的人却看得见（我）。顺着风呼喊，声音没有更加红亮，听的人却听得很清楚。借助车马的人，不是快速行走，却可以到达千里远的地方；借助船只的人，不是善于游泳，却可以横渡江河。君子的本性（与一般人）没有差别，（只是）善于借助外物（学习）罢了。

论述学习的方法和态度，强调学习不断积累，并持之以恒，保持专一。

积土成山，风雨兴（29）焉；积水成渊（30），蛟龙（31）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32），圣心（33）备焉。故不积跬步（34），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35）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36），功在不舍（37）。锲（38）而舍之，朽木（39）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40）。螾（41）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42），下饮黄泉（43），用心一也（44）。蟹六跪而二螯（45），非蛇蟺（46）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47）也。

（29）兴起。

（30）深潭。

（31）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两种生物，居住在深水之中，蛟能引发洪水，龙能兴风作浪。

（32）神，人的精神、神智。明，澄明、清明。神明，神智澄明的精神境界。自得，自然获得。神明自得，自然能达到神智澄明的精神境界。

（33）圣人的思想和修养。

（34）跬（kǔi），亦作“蹞”，半步，等于现在的一步。古人以举足一次为蹞，两足各举一次为步。

（35）骏马、良马。骐骥，qí jì。

（36）钝马、劣马。驽（nú），把车套在马身上，这里指代马拉车奔走一天的路程。十驾，十天的路程。全句指劣马奔走十天的路程。

（37）舍弃、放弃。

（38）雕刻。锲，qiè。

（39）腐烂的木材。朽，xiǔ。

（40）雕刻。镂，lòu。

（41）同“蚓”，蚯蚓。螾，yǐn。

（42）土壤。

（43）地底的泉水。

（44）心，思想、心思。一，专心。全句指用心思专一。

（45）跪，脚。螯（aó），节肢动物变形的第一对脚，即钳。蟹六跪而二螯，螃蟹有六只脚两双钳。

（46）同“鱓”，今作“鳝”，鱼类，状似蛇，俗称黄鳝。蟺，shàn。

（47）浮躁、不专心。

堆积土石成为高山，风雨就在那里兴起；汇积水流成为深潭，蛟龙就在那里生长；（一个人）积聚善行养成（崇高的）品德，就自然能达到神志澄明的精神境界，具备圣人的思想和修养。因此不累积半步，没有方法到达千里远的地方；不汇积细小水流，没有办法成为江海。良马一跳，不能超过十步远；劣马奔走十天的路程（也能到达千里远），（它的）成功在于不放弃。雕刻几下就放弃，腐烂的木材也不会折断；（持续）雕刻不放弃，金属和石头也可以雕刻。蚯蚓没有锐利的爪和牙，没有强健的筋骨，（却能）向上吃到土壤，向下喝到地底的泉水，（这是因为它）用心思专一。螃蟹有六只脚和两只钳，（但是）不是蛇鳝的洞穴就没有可以寄住的地方，（这是因为它）使用心神浮躁。

论述学习的方法和态度，强调学习不断积累，并持之以恒，保持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