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父亲节是6月18日,也是中考的日子,时光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曾经那个承欢外公膝下的小娃娃,也将赶赴中考了。
父亲节是个靠近暑假的日子,而暑假对于生长在八十年代的孩子来说,就意味着双抢季节,总有干不完的农活。
所以在外地上班的父亲,每每暑假就要脱掉他爱穿的解放鞋和丝光袜回家帮忙。
那时,一家几口常常像蚂蚁搬家样地,从稻田里挑稻草,一担又一担挑回家。
稻草是收割完稻子后,用脱粒机把稻子摘下后的空稻杆。收割完的稻子会堆成几大堆,两两一堆,中间恰好放得下一个脱粒机,就是我们三都土话叫的打禾机。
一般是父亲和母亲踩打禾机,他们弯下腰,抱起一把弯弯的稻穗,用力地踩着打禾机,一下一下地,很有节奏,同时两手不停转动着手里的稻草。
我常常好奇地哈腰看稻穗在钉着好多倒U型铁丝的滚筒上转着圈,看谷粒就成群结队般乖乖进了脱粒仓,父亲和母亲再把脱粒后的稻草往边上一扔。
打禾机两边各守着我和姐姐,姐妹俩的任务就是负责把打禾机里的稻子装出来,再就是捆稻草,我们会选几根长得漂亮些的稻草,将一小打散漫的稻草捆成一支,然后摆开来,排成一列列行行,就是像个人字样叉开来晒。
太阳很好的时候稻草从早晒到晚就晒干了,然后又两三支一起捆成更大的一支,就一担一担挑回家。
挑回来的干稻草先堆在老屋后门的平地上,平地处仰头看会看到一扇长方形的窗,那是木板楼的一个窗口。
对,所有的干稻草最终都得通过窗口运上楼,从年头到年尾,农村人做饭炒菜都依靠这些干稻草,这是农村人的燃料,冬天牛也要吃些。
爬上木板楼,从窗口伸出小脑袋的我,欢快地伸出小双手:“爸,送上来啊!”
父亲拿了一个长杆子的叉叉,然后干稻草随着上举的叉子,排着队使劲往窗口里钻。
来者不拒,我就使劲接进来再使劲往里面扔,一把,两把,三把...十几把...几十把...
木板楼里面就是一个闷罐子,除了这扇窗和上楼处,再没有透风的地方。
我全身上下很快被汗水浸透,加上那稻草虽然经历过骄阳的烤晒,却依然那么坚挺,锋利的稻叶把我的手划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不出血,却火辣辣地痛。
这种痛在收割稻子的时候就品尝过了,农村娃吃这点苦算不得什么,最要命的是那一把又一把送上来的稻草,很快把整个楼都占领了,这下好了,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大口大口吐着热气,哭丧着脸求助:“爸爸,别送了,满了,都满了,放不下了!”
可父亲还要往上送几把,我发火了,把稻草一一推了下去,干脆放声大哭:“都说塞不下了!”
父亲扔了叉子就往楼上来,重重的脚步踩得楼板咯吱咯吱响,上来就给我一个大耳光:“你还推下来,稻草多几把挤挤就放下了!”
作为姐弟个中最被疼爱的一个,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教训?满心的疲惫和委屈顿时如洪水决堤般席卷全世界,我没鼻子没眼地哭啊,哭了个昏天暗地。
父亲并不理睬我,转了身三下两除就把横七竖八的稻草们码成一行行一堆堆,整整齐齐,木板楼顿时空荡。
“你看看可以这样一把一把叠放起来,”父亲长吁了一口气,他抹了抹满头的汗水,又走近来摸了摸我的脸,刚刚被他打过的脸:“一有事就哭,多动动脑,多动动手......”
有时父爱,是一记耳光,抽得你生痛,却在帮你顶天立地,教你面对苦难和委屈。
时光无情,三年了,父亲彻底成了我生命中的过客,一去不回。
从前木板楼的那个哭泣的小娃娃,如今成了费尽全力码平一地鸡毛的大人,从此生活的琐碎,鸡零狗碎的日常,说不清道不尽的苦累,再没了父亲的训斥,也没了父亲的帮衬,哪怕一声叮咛,都没有。
当初坐在父亲膝盖上的我家的小娃娃,会在今年的父亲节,在6月18日,驰骋于中考考场。我如今成了要呵护自己娃娃的大人。
我看见父亲扔了叉子就往楼上来,他重重的脚步踩得楼板咯吱咯吱响,还带上一抡重重的耳光,我眉开眼笑地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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