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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风语阁文苑《天台》作业主题活动。
01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自己是根针，横长在你心间。或者，是一缕清风，从人间略过，不沾惹你一丝气息。
发完这条信息后，王灵双手搭上了天台的护栏，玻璃碎片刺入掌心，伴随着心底深处的伤，疼痛迅速蔓延开来。
接着，一阵风吹来，王灵昏沉沉的脑袋立即清醒了几分。突然，沉寂的夜空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扰乱。
“灵灵，你知道家里的温度计放哪了吗？”手机里传来妈妈焦急的问话。
“没在药箱里？那可能在抽屉里。是宝儿发烧了吗？”王灵的酒劲一下过去了一半。
“是的，今天下午从幼儿园回来后，就有点不太精神，我只当她是午休时没睡好。给她冲凉时，摸到她体温有点热，我给她冲了一包小柴胡颗粒。谁知睡醒一觉，浑身发烫起来，梦里一直喊妈妈。”
“妈，你马上打车带她去急诊部看看吧。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赶回去。”说完，王灵蹲下，双手交叉抱紧了自己的肩膀。
说好的戒酒，还是在情绪上来的那刻抛之脑后，就如同没法戒掉对黎钧的“依恋”那般。
如往常那样，王灵越想越心伤。到底，他有什么值得她念念不忘呢？不由得，王灵直起了身子，习惯性地斜看向对楼。紧闭的房间没有半点光亮，他不在里面吗？还是为了躲避她，让自己也处于黑暗之中？
深深的挫败感袭来，王灵的心掉入了无底的深渊。
02
三年前，王灵的先生突发意外身亡。王灵处理完他的身后事，修整了近半个月后重返工作岗位。
王灵身边的一些同事说她很坚强，像没发生任何事那样，她知道话中有话，权当耳边风。不明就里的人，自然更不会发现她的异常。
王灵剪掉了长长的秀发，是希望一切从头开始。她明白自己再也不是娇柔的美少妇，而该变成女汉子或高冷的女子。
从前极少开车的她，斗胆驾车天天早出晚归。工作生活两繁忙，倒也觉时光易逝。偶尔，感觉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搂紧一岁多的女儿。孩子轻柔的小手、甜美的笑容和嗲声嗲气的牙牙学语，总能冲淡她内心很多的不良心绪及迷茫。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王灵似乎逐渐淡忘了先生及有关他的一切。公司、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很平淡却充实，她习惯了这种岁月静好。
一晃，过去了三年，工作平平稳稳，家人身心健康，女儿也已长成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如果要说有什么令王灵烦心的，大概是老妈隔三叉五地催她找男人这件事。
老妈说，一个女人再强大，内心终究是脆弱的。她希望女儿能找个伴，遇事能有人商量。老妈说会尊重王灵的选择，唯一的要求是绝不能成为第三者，这话令王灵哭笑不得。
其实，王灵并没有故意排斥，但也不会刻意找寻。只是，她的生活圈子就这么点大。她习惯墨守成规的工作及生活，这样其实并没什么不好。
半年前，因工作需要，也是不愿面对老妈越来越频繁的“催恋”，王灵接受公司的调动，从分部调到总公司上班。离家远了，她不再是每晚回家。
王灵不爱交际，也没什么朋友。不回家的晚上时光，无疑是漫长的。看电影、刷抖音、逛淘宝等自然成了她打发时间的方式。有时心静时，她也会看看书或记录一下心情，唯独不爱与人聊天。
其实，真心关心她的人不少。但人与人之间，大概是需要讲究缘分的。会与黎钧相熟并纠缠不清，是王灵始料不及的。
03
王灵调入总公司后，还是保持一贯以来的冷若冰霜样。但其实只要一相处，都会发现她有颗柔和友善的心。
王灵与黎钧的交集，源于一次部门联谊会。一向不爱热闹的王灵，面对同事们相继的邀约也不好一味推脱，只好答应前往。
当晚，大家都喝得很欢，特别是几位中层领导者。其中有一位黎钧是王灵的老乡，平日里属点头之交的那种。大概是真喝多了，在聚会散了之后，回到宿舍还给王灵发信息，说心情郁闷，问可否陪他说说话。王灵答应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语，不知不觉聊到了下半夜。
王灵突然说，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陪先生熬夜的情形。王灵告诉黎钧，她先生好酒，一个人在外打拼，是工作需要也是个性使然，于是喝多成了家常便饭。令她生气却又欣慰的，是无论喝了多少，喝完后都记得找她，而且一定要陪着他说话，一直到他从外面回到住处，最好是聊到他睡着。
黎钧感叹，说王灵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她的先生应该是幸福的。同时难过自己喝多时只能一个人慢慢熬，说他妻子只会对喝多的他大声吼叫，甚至不让进家门。如果不在身边时，直接挂电话。
王灵问黎钧，男人喝多时想起的那个人，一定是心里最重要的人吗？黎钧说应该都是，至少他是这样的。只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并不看重他。这样脆弱的黎钧，是王灵从未见过的，她突然有点心疼他。
04
此后，黎钧喝多的时候，习惯找王灵说话。
一段时间后，王灵发现黎钧对酒的依恋，像极了她先生。并且，在黎钧身上，有不少先生的影子，不是样貌上的相似，而是个性及品行上折射出的一些共性。
其实，王灵与先生相恋几年加婚后两年，真正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太多，他们间好像一直不了解对方，又好像不需言语也能懂。王灵对先生没有特别强烈的爱恋，更多的是一种依恋。
先生一直觉得王灵对他不热情，王灵则认为先生对他不用心，习惯忽略她的很多感受。就如明明知道她介意他去参加同学聚会，还硬是要去，而且还与当年暗恋他的女生合影（几人）。就如约定回家的日子，因为一些不是那么重要的临时性工作而放她鸽子。还有，不懂浪漫，不会给她制造惊喜等。
王灵又记起先生最后的那个生日。约定回家来给他过的，却因为一单不大不小的业务，他说下周再补过。
各种各样的意外增多了，王灵的心愈发不安起来。她说要么先生回来，要么她跟着她一起到外面闯荡。先生答应她，待女儿上幼儿园后，他就回来。
这个生日，王灵准备了很久。她想要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的两人世界，没有老人和小孩在身边。她想好了，去郊区找一处农庄住上一晚。可是，愿望落空了。
既然先生不能回来，她可以自己去找他。她事先没告诉他，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汽车快要到站时，已是天黑时分。王灵给先生电话，接电话的竟然是一位女子，且说他不方便接电话，问她是谁找他何事，回头告诉他。
王灵没出声，直接打车去到住处，房门紧锁。掏出钥匙打卡房门，屋内一派凌乱，饮料及啤酒瓶满屋。如往常那样，王灵先把房间收拾了一通。收拾完毕后，她先冲了一个凉，准备躺床上等先生回来。
在床头，王灵看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剃须刀。不是前阵才给他买了个剃须刀吗？怎么又买一个新的?别人送的吗？
打开衣柜，一条色彩鲜艳的围巾映入眼帘，王灵的脑袋瞬间似要炸开。
电话提示已关机，王灵感觉自己再见不到先生就快要疯了。这个点了，他还会在公司吗？可是，除了公司，能去哪里找呢？
王灵在楼下叫了一辆摩托车，到公司门口时，正看到先生驾车离开。她还未来得及叫喊，先生一脚油门已走远。王灵赶紧叫停摩托车司机原路返回。
到了楼下，王灵犹豫不决。几分钟后，她还立在路边不知所措。突然，电话响起。
“你在哪?谁让你一个人到处乱跑的?为何不事先告诉我你要下来?”
“如果事先告诉你，我是不是还要继续当傻瓜?我在哪不用你管!”
“别闹行不?我手机没电，马上告诉我地址，我来接你。”
王灵挂断电话，往楼上走去。在楼梯口，先生一把拉住她的手。进到房间，他的脸色仍黑沉沉的吓人。
王灵将围巾和剃须刀扔到地上，钻进被窝蒙头而睡。先生没说话，转身进了冲凉房。
先生出来时，摸着湿透的枕巾，一把将王灵揽入怀中。不管她是否愿意，就是一阵狂风暴雨似的吻。
在缠绵中，先生说围巾是托同事从云南带回来的，当下个月的生日礼物。至于剃须刀，是公司周年庆奖品。晚上临时开紧急保密会议，电话统一交给秘书管理。先生难过地说，原来王灵不曾真正信任过他。
事后，两人聊了很多，将多年来横在两人间的很多问题摆出来，一一给出答案或解决方式。王灵在心底发誓，往后余生，与先生担诚相待。
可是，世事无常。不久后的一天，先生在一次外出途中发生车祸，永远地离开了她。
05
王灵说，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要主动给予先生更多的关爱，而非被动地接受及付出。
黎钧说，王灵先生虽然已离开，但能一直活在她心中，也是另一种幸福。接着，要她忘却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并说愿意陪她走过灰暗的岁月。
两颗心在频频的聊天中日愈靠近。期间，王灵也觉察出不妥，想要冷却彼此间的这种热度。黎钧却说，茫茫人海遇见不容易，能相知相惜更值得珍惜。不知不觉，他们俨然成了彼此的灵魂伴侣。
一日不聊，如隔三秋。
可是，在王灵习惯了黎钧的存在后，黎钧却逐渐淡漠起来。忙起来时，可以几天不找她，一般找她时，多半是喝多了。
他俩属不同部门，在工作上基本没交集。不特意找寻，几天不碰见是正常的。
一种习惯的养成，是不知不觉间，也是刻意后的随意。但是，习惯一旦养成，要改变并不容易。
开始的时候，王灵可以忍住不主动找黎钧，渐渐地，她很难接受他的淡漠，会说些过激的言语。黎钧不争辩也不解释，任由王灵自己慢慢消化不良情绪，就如以前先生习惯以沉默冷却她的偏激那样。
一两天后，黎钧如未发生过不愉快那样主动开口说些无足轻重的话。王灵轻而易举又原谅了他之前的冷淡。他们继续聊聊停停，似朋友似恋人，却也似完全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
越来越多的感受冲击着王灵的心理，她想要逃脱这样的沉沦。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她其实想要得到得黎钧更多的关爱，也愿意付出更多的情感以填补黎钧心中的那些缺憾。
王灵甚至觉得，她对黎钧一开始就有种别样的悸动，一种不同于她和先生的感情。这样的感知让她不由得以各种言语去确认她在黎钧心里的位置，可现实却让她心伤。她清楚地知道，黎钧不过是动了嘴，怪她自己轻易就倾了情。
王灵决定退出这场游戏，做回自己情绪的主导者。她说了一些真心却也冷漠的话后，将黎钧拉黑。眼不见会慢慢冷却，心够不着大概才能渐渐平静。
06
在期盼中过了一天又一天，王灵终于承认了自己输得彻底。
很多个夜晚，王灵站在天台，久久地盯着那盏属于他房间的灯，有点暖也有点冰凉。他似乎不再时常外出应酬喝酒，而是一个人安静地呆在宿舍。
偶尔，他们能在饭堂遇见。隔着长长的队伍，他们并无目光交集。王灵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心痛感袭来。他瘦了，气色有点差，精神状态也不那么好。
在某个喝多的夜晚，王灵又习惯性地来到天台，看向那盏灯，久久伫立不动。点开那个拉黑的图像，心里百味陈杂。
“在宿舍吗？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我在外应酬，不方便。”
“你宿舍明明亮着灯。放心，我不会缠着你，我只是很想知道一些事而已。难道，你不觉得欠我一句道歉吗？当初，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现在烦我了，是不是应该心平气和地叫我别再打扰你，而不应该让沉默埋葬这段过去呢？难道，你认为你并不欠我什么吗？你偷走的心，难道不应该归还吗？当初，是你要我忘却过去，是你说会陪我走出阴霾。我用三年时间将他逐渐淡忘，你却用三个月时间将我的心撩拨乱，难道我连一句对不起也不配得到吗？”
又是长久的沉默。王灵拨打语音，被拒。
“当初，我觉得你像他。但其实，你就是你。”王灵说这话时，既确定也不那么肯定。
“我不舒服，能让我好好睡觉吗？”
既然他已是这样的态度，难道还要继续死缠烂打吗？虽然，王灵觉得自己面对黎钧，早已将自己置于尘埃之下，但基本的自尊心仍在。
王灵将庄心妍的《以后的以后》一歌曲分享给黎钧后，没再言语。
风决定要走 云怎么挽留
曾经抵死纠缠放空的手
情缘似流水 覆水总难收
我还站在你离开 离开的路口
你既然无心 我也该放手
何必痴痴傻傻纠缠不休
是情深缘浅 留一生遗憾
还是情浅缘深 一辈子怨偶
没有我以后 一个人少喝点酒
窗台外的衣服有没有人来收
以后的以后 你是谁的某某某
若是再见 只会让人更难受
没有你以后 一个人四处旅游
在某时某地交上三两个朋友
以后的以后 我牵着别人衣袖
若是有缘再见 也要学会笑着问候
07
隔天，王灵无意间听说她原岗位那位同事将离职，马上找了相关领导，以照顾家庭为由，要求调回去。
考虑到她的情况，领导同意了她的请求，并很快找人与她交接，如果无问题的话次日即可离开。
当晚，她请几位关系较好的同事吃散伙饭。席间，有人无意间提起黎钧，说一直以为他是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成功男士，却听说最近在闹离婚。王灵震惊不已，未发表任何言语，只是不停地喝酒，趁着还清醒的时候，她先去买了单。
后来，王灵被同事扶回宿舍。睡醒一觉后，她不由得又来到天台。
明天之后，别了，这里的一切人和事。王灵擦干眼泪，决定回宿舍冲凉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一些工作需要交接。
“我刚与几位同事喝酒回来。你在哪呢？听说你要离开了?是吗？其实，很多的话语不知该如何言说。确实，我欠你一声对不起……”看着这迟来的信息，再看到那房间亮起的灯光，原来释怀仅一瞬间。
“谢谢你曾陪我走过一段灰暗的时光!没有开始，无所谓结束。从此后，愿各自安好!”
王灵抬头往向天空，无数的星星正眨眼对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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