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落霜后的菘菜始绵软,最知道时令的农家大哥会在晴天的黄昏,挑一担刚从地里收割回来的高脚菘菜来到小溪埠头,让妻子在还算有点热度的清水里一掰一掰地清洗,开始腌制从深冬吃到初夏的半年菜——酸菜。
高脚白割菜,洗菜,在晒衣杆上晾菜,然后涮洗大缸,添置好粗盐和辣椒,准备拿大中小的白萝卜与菘菜一起腌制。通常,先把大萝卜挨个儿放置到缸底,然后铺好一层发干的菘菜,接下来,轮到中萝卜在缸的中层安放,小萝卜则占据有利地形,于顶端挤来涌去,活灵活现。一个批次一个批次夹层安放,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和闪失,这需要一家子人精细的分工和有秩序的配合才能完成,而这种有秩序的配合,最终会让一株株酸菜与一根根腌萝卜在成熟之后,慢慢地、连续地、一个不漏地起身上来补偿、报答。也就在这个大箩筐小菜篮不嫌多的时候,让我感受到大自然的造化,人世间的美好和大家庭的温情。
菜市中的菘菜陈列在一个即将到来的漫长的冬天里,让七口人能吃上可口的饭菜,真的需要这个食材全身心的配合与加入。而这个食材由小到大、由低长高、由硬到脆、由清淡至酸甜的过程,经历了母亲的手,父亲的脚和我们的口一起来完成,并有可能完成到了极致。
沥干、晾晒,然后切块,也可制作烂生菜。烂生菜滚豆腐,是兰溪西乡一招牌菜。平时不太讲究穿衣打扮也不那么顾及卫生的老父亲,这个老烟枪,这个生产队老计划员,在内心早已计划好的一个晚上,裹起裤腿,用温水把大脚洗了一遍又一遍。
大恩似湖水因此,父亲那“唰唰…唰唰…唰唰”跳舞一般的“踏菜”姿势,像烙铁呲呲烫衣一样烙在我的脑海里且印痕深重,不会丢失也不想遗忘。也许父母就是这个平日里很少曝光的裁缝,一心想把儿女裹进厚重的棉衣棉裤里,决不让我们忍受那怕一丁点儿的饥寒。也因此,每每吃到蜡黄蜡黄的,压扁得已没多少气力的酸辣菜,眼眶常常会湿润起来。
那就让深冬体尝我最细微、出自心底、满溢出来的泪水,去怀念一段人间大爱的日子。并激励我用温热的手指,去写就如菘菜一样朴实无华的文字,用简单的米饭压实,且荡完涤尽肠肠胃胃里那些污水与脏气,还一个干净还能适合平常人吃居的精神空间,完成本该自己这一代完成的家庭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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