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睁开眼睛的时候,涳愁正深情款款地凝望着自己,神情颇陶醉,看得闲云背后一阵发麻。
闲云起身道,“睡得腰疼,什么时辰了?”
“腰疼么?”涳愁皱眉,伸手就按了上去,缓缓替闲云揉着腰,有些自责道,“下次我注意些。”
这话飘到闲云耳朵里,引得其一阵头皮发麻,闲云扭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涳愁,“我说你能不能不这么酸。”
涳愁瞧着闲云的模样,心道闲云定是被自己的深情款款所折服,但又不好意思,于是笑嘻嘻贴上闲云的背,“鸳鸯本就这么酸,有何好羞的?”
闲云眼中的涳愁,俨然一副发春到难以自持的模样,都有些叫人招架不住,“你都是从哪里学到这一套一套的,”闲云琢磨了一下措辞,才接着道,“凡情之事。”
在涳愁看来,闲云此举,分明表示着娇羞和不知所措,正是揩油的好机会,于是忍着得意的笑,啄了下闲云的侧颈,冲闲云的耳朵呵着热气,低声道“你是说方才的云雨么?”
涳愁这厮真是越来越来劲,自己真不该这么快就把甜枣赏给他吃,闲云在心中暗暗摇头,“你当真是越来越酸。”
涳愁将脸埋在闲云的颈间,悠悠道,“还记得当年,你从燕云城给我带回的读本么?那里面的内容,着实有趣,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可以用在你身上。”
从燕云城买回的读本……闲云琢磨了下,那一册册带图画的读本,莫非是!想到这里,一道炸雷在闲云脑中劈开。啧啧,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难怪当时浛逍翻看了那些读本以后,那表情似要活吞了自己。
好说歹说,涳愁才被闲云从床上拖到街上。早些时候一进京城,闲云就闻到了醉人的酒香,顺着那酒香,闲云同涳愁在一家悬着“鸿宾楼”牌坊的三层酒楼下停住脚步。虽然天色只是稍暗,鸿宾楼已经灯火辉煌,一眼望进大堂里,人满为患,连肩上扛着毛巾的小二都衣着光鲜,用餐的宾客更不用说,无论从衣着还是气度推断,在座的多为权贵。
一名小二怀抱一坛开封的美酒,边吆喝着“借过嘞客官——”,边快步从闲云眼前经过,身后萦绕着酒香。
闲云用力吸吸鼻子,瞬间精神饱满。于是满意地用折扇敲着手心,由衷赞了声,“好酒!”抬脚跨进了鸿宾楼。
涳愁一看闲云这模样,便知今日他又免不了,打着“小酌”的旗号豪饮一番了。闲云半醉不醉时,最是麻烦,只能索性灌醉扛回去了看来。不过扛回去以后,都做些什么,当然就都随自己的心意了。想到这里,涳愁的抖擞精神,脸上洋溢着春光,也大步迈进了鸿宾楼。
小二引闲云与涳愁上了二楼,在边缘凭栏处落座,正好一览楼下街市,闲云满意地摇着折扇,俯瞰街市热闹的情景。
很快,小二便依吩咐,提来一坛店内招牌的竹叶春,并端上几道颇讲究摆盘和刀工的素菜碟。酒一上桌,闲云便收起折扇,伸着脖子用力嗅,大赞,“好酒!”
连一向对美酒无感的涳愁,在闻到这竹叶春时,都忍不住赞道,“嗯,这酒的确香醇。”涳愁伸手去碰摆在面前的酒盅,被闲云抬扇拦下。
“前日才喝过酒,今日少饮些。”
“嗯。”涳愁见闲云关心自己,立马换上含情脉脉的眼神。
闲云挑眉,松开手,“你还是自便吧。”
街上传来锣鼓开道的声音,闲云涳愁不约而同向街上看去,看阵仗是宫中哪位权贵摆驾途径此处。一顶金色的小轿子外,是两排随行侍女。听旁桌人议论,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毓瑶公主殿下。
恍惚间,闲云似看到一熟识身影跟在轿子旁侧,非人。
似是感觉到闲云身上的仙气,那身影抬头,正对上与其相望的闲云。身影一闪,出现在闲云身旁,拱手道,“见过闲云仙君。”
涳愁习道法之后,也可通阴阳,见到眼前的阴魂,不由得皱眉。这男子人高马大,虽身披铠甲,但身上处处血迹斑斑,模样狼狈至极,看样子死于沙场。
闲云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难以置信,“锋烨?”
男子点头,“正是在下,没想到今日可在此处遇见仙君,昔日于凌霄殿上,仙君替在下与琴瑶,同玉帝讲情一事,在下一直铭记于心,只是未能报答仙君便入了轮回。”
锋烨本是天庭一名小将,屡立战功,十分受到重视。其被北海二公主看上,是要成为龙宫快婿的人选,只是不料何时同云霞宫的仙娥生了私情。二人的私情败露后,玉帝抹不开面勃然大怒,云霄殿上便要直接让二人灰飞烟灭,还北海龙王一个说法。
那日,凌霄殿上众仙家中,也只有闲云肯趟这趟浑水,敢于替二人求情。闲云心直口快,认为二人生情并非天理难容,何至于灰飞烟灭的地步。玉帝嫌闲云没给自己台阶下,在北海龙王和二公主面前也不好交代,便抹去闲云的仙职,将其驱到荒山做土地了。
闲云只知道二人入了轮回,在人间做鸳鸯去了,后续情形如何却并不明了。
闲云皱眉,“你怎的这副模样?”
锋烨露出一丝苦笑,“我二人虽保住了魂魄,但是入轮回后,注定永生相见不得相守,有缘无分,要生生世世饱受情劫之灾。今生琴瑶投做公主,我为将门子弟,心系琴瑶却注定战死沙场。下一世,便该琴瑶受我今生的折磨。如此往复,永世不停。”
闲云愤愤道,“玉帝这招着实恨,简直比当日劈了你们二人还恨。”
“仙君莫要乱讲,冒犯了玉帝便不好了。”锋烨苦笑着叹口气,“我们二人触犯天条,生出私情,理当该罚。玉帝也是想让我们知道,不该结的缘分,注定只能成困住我们的劫数。”
闲云瞧着锋烨的魂魄,虚弱不已。看样子死了许久,却没有随阴差回地府,定是在阳间滞留太久而折煞了自身的阴气。
“你在阳间留这么久,这魂魄如何撑得住?”
“守在琴瑶身旁,无妨。这永世劫数破解之法只有一个,便是生出劫数的我们二人中,若有一人不复存在,方可破。”
闲云蹙眉,对上锋烨带笑的眼,“难不成你——”
锋烨垂头抱拳道,“我意已决,仙君不必再说什么。仙君为了我二人被贬谪荒山一事,锋烨恐无力报恩,望仙君见谅。”
“罢了。”闲云挥挥手,转头看向窗外,公主的仪仗队已远去,却还听得到锣鼓声。
身旁的锋烨拱手告辞,想必是又回到了琴瑶投生的毓瑶公主身侧,独自等待魂飞魄散。
涳愁在一旁默默听着,一言不发,抬袖饮尽杯中酒。天色渐暗,点点灯火模糊了夜色,闲云的侧脸似要融于这灯火夜色之中般,在涳愁的眼中变得模糊。
“身为仙身,生情,便是有罪么?”涳愁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闲云。
“情本非罪,只是若被容不得,便被安上了罪名,随之便生出了劫数。”闲云替自己斟上酒,举杯饮酒。见涳愁若有所思不说话,便挑眉道,“莫要乱想,这鸳鸯,我既然同你结下了,便无悔。休要生什么因你生情,连累我之类让人酸掉牙的念头。”闲云沉思片刻,勾嘴角笑道,“比起你现在丧着脸,我更喜欢你白天的样子。”
涳愁终于松下紧蹙的眉头,轻笑着对上闲云的眼,“你是说我矫情的模样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