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枫选了老人。
三选一,两个错误的选项已经排除,那么剩下的那个,便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只是,凌楚楚和宋青枫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钱的保障,不是先给小孩,也不是先给老人,而是给身强体壮的成年人呢?
难道,不是小孩,或者是老人更加脆弱,更需要呵护吗?
“也许包贤师叔就是故意的,找了个最不可能的作为正确答案,跟我们过不去!”两人悻悻然从玄武楼出来,多少有些灰头土脸,宋青枫愤愤道:“怎么轮,都不可能轮到身体最好的人嘛!”
“这包贤师叔……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凌楚楚自言自语道:“莫非,不是比谁的生命更脆弱吗?”
空气中带着湿漉漉的凉爽,是雨后独有的酣畅,山路的坑洼上积了水,泥土混合着新叶的清香沁入肺腑,稍稍驱散了胸中烦闷。
“不是比弱,难道是比谁更强?”宋青枫撇了撇嘴:“强的人,还需要保护吗?同样的病,身体好的人,肯定是最有可能活下来的啊!”
“可是,万一他没活下来呢……万一,一家之中,身体最好,最能谋生的人,不在了呢?”凌楚楚低声道。
“哎呀,那剩下的人,估计都活不了了吧!”宋青枫两手一摊。
安定桥近在眼前,凌楚楚忽然如遭雷亟,胸口砰砰直跳,猛地睁大眼睛,大声道:“那、那才最应该,给最强健的人,保护啊!”
“嗯?”宋青枫见她突然激动,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你想想看,一个家中,如果顶梁柱都塌了,那么其他人没有谋生手段,不是一个家都垮了吗?”凌楚楚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像老人不幸离世,或者是小孩早年夭折,纵然如此,在一个家中尚有金钱来源,日子,总还能过得下去。”
“所以……就需要的,恰恰就是看起来最不需要的……”宋青枫喃喃道。
“这样看起来,并不是包贤师叔有意刁难我们,而是我们没有想到更深一层。”
“可惜,只能明天再来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这么多坑?”
凌楚楚朝她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想:这以后的每一关,恐怕会越来越难。也许,白虎堂就是因为最好过,所以才排在最前面。想要在廿一天完成试炼下山,到底可不可能呢?
阴雨过后,天色放晴。
第二日,是一个惠风和畅的好天气。
二至玄武楼,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凌楚楚心中依然不安。
“来了?那就行动吧。”听声音,仍旧是昨天说话的那个人,只不过,今天他似乎很懒,一句寒暄也不说。
“怕你不成?”这种任人鱼肉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凌楚楚索性开始赌气,又要经历一次那凭空坠落的感觉,着实……
转动灯台,掉落,急速下降……熟悉的一套程序之后,她又来到了那间房子。
一跃起身,她径直走向中间的人偶,略一思忖,便用力拔起。
“轰”地一声震耳欲聋,一如昨日,凌楚楚心底一沉:难道,这个也不对?三个都是错的?
此时,房间的一面墙壁缓缓下降,却是与昨天相反的方向。她小心地走过去,看见墙壁后面,是通向下一层的台阶,晦暗不明,隐隐有光点粼粼浮动,似是有水,却也更加不见天日。
凌楚楚深吸一口气,继而粉拳紧握,大踏步的走下去。
大白天的,硬要装神弄鬼,哼!难不成,你还能有十八层地狱?
阴湿的潮气扑面而来,仿佛一身轻衫都黏在身上,黑铁与深潭映出寒光,竟是另一番天地。
台阶的尽头,堪堪露出一潭深水,却不是封闭的死水,而是通过一个非门非窗的半月形铁栅栏流入。黑铁栅栏锈迹斑斑,直直浸入水中,似乎能深连到那看不见的幽冥之地;有光从另一侧照射进来,阴煞煞的感觉,让人更有一种囿困于中的绝望。
这是一座水牢。
她从前只是听说过,朝廷将有的犯人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隔绝外界的人与物,感受不到和煦春光和甘霖雨露,更别说什么自由的空气了,禁闭、窒息、与世隔绝,如果要把她关在那里,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没想到,此处虽然有光,却更加逼仄和压抑,她不禁万分渴望今早所见的晴空万里。
呼吸开始急促,心砰砰直跳,她凌楚楚本能地抬头回身望向来时的路,却不想怕什么来什么,又是轰然一声,石门重重落下,仿佛把她的希望压成齑粉。
“请、请问有人吗?”凌楚楚盯着周遭,鼓起勇气大喊一声。
静水无声,空余回音。
良久,只听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想出去么?这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前辈,请、请赐教。”
咣当一声,似乎又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水波潺湲,汩汩涌入,前方的半月形的铁栅栏,赫然小了一部分。
“这……”凌楚楚倒抽一口冷气。
“问你十个问题,如若在一炷香之内回答上来,你便没事。”那声音缓缓道。
要是没答上来呢?那就要把她淹死吗?
凌楚楚还没开口,只听那声音道:“一家之中,如若以防旦夕祸福的不测,须为一人的命投镖,那么应优先选择谁?”
“选家里的顶梁柱!一家之主!”凌楚楚立刻道。
“为什么?”
“一家之主作为谋生来源,如若不在了,整个家都垮了,则会,幼、幼无所养,老无所依……”水位上升了一个台阶,凌楚楚忙不迭地往最高处跑去。
“不在了?那么一般人都会遇到哪些危机呢?”
“飞来横祸,生、生大病,还有、还有人死身亡……”眼看着水就要淹过她的双脚,凌楚楚此时此刻真的慌了,开始她还心存侥幸,觉得这是在玄武楼,在藏投山庄,对方不会动真格的,没成想,危机近在眼前。
“好,再问你个问题,你可听好了!”那人不疾不徐:“一份投镖,你会选十年二十年之后,可以拿回本钱的,还是选择付出去收不回本钱的?”
“啊?”水渗入了她的鞋袜,又湿又冷的寒气沿着裙裾一点一点涌上来,她根本无暇思考,之前好像谁跟她说过包贤师叔“宅心仁厚”,她是不是来了一个假的玄武楼?他哪里宅心仁厚了?!
“回答我!”那人明显不耐烦了。
“选、选本钱可以拿回来的!”凌楚楚根本没听清楚问题,捡着关键字随后答道。
“错了。”
话音未落,进水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瞬间没过腰线,她立刻改口道:“选收不回本钱的!”
“为什么?”对方紧追不舍。
“因为……啊!”她大半个人以浸在水里,雪白的纱衣在水中藻荇一般飘起,绕过她的手臂。
“快说!”
“因为、因为……不划算!啊!”水漫过她的胸口,压迫感袭来,她呼吸都困难,哪里想得到因为什么?慌乱间急中生智,藏投山庄既然秉承致富之道,总要计算本钱和收益,便想到这个“万能的回答”。
“哼!”
对方不置可否,凌楚楚急道:“可、可以了么?”水已经淹到脖颈了。
“那你说!”那声音突然喝道:“你来藏投山庄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我没什么目的啊!”凌楚楚叫道。
“说实话!”对方厉声道。
“我……我就是想救我的家,唔……救、救我!”她仰头大口喘着气,全身上下已被泡在水里,眼看就要没顶,寒冷和恐惧将她包围,难道,今天真的会死在这里?
“你的家在哪里?”
“唔……救我!在京……城,唔——”
水已经没顶,冷冽霸道的温度迅速渗入了她的毛孔、骨骼,以及五脏六腑。她无法呼吸,水挤压着她,她的口鼻、她的心、她的肺,像是化作条条冰刺,刺入身体。凌楚楚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远,似乎还问了什么问题,但她根本听不到,也回答不上来。
眼前,是一片碧绿,她透过半月形的铁栅栏,仿佛看到后面的天空,那阳光,那山峦和树木,映出模模糊糊的影子。
开始身体还浮着,很快,便往下沉,水也浮不起她了。
很想睡,怎么办?
她还有重要的事,还有人在等着她,她不能死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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