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暑摘到立秋,从立秋摘到处暑,整整一个月了,椒还没有摘完。十七处摘了十五处,就剩窑凹和南坡两处了。
老伴坐在灶前,拖着疲惫的身子烧柴做饭,无力地说:“我腿疼,走不动,明天开始,我去南坡摘,你去窑凹。”
我家在北坡,和南坡的山地隔河相望,走“v”字路,十分钟就到了。窑凹和银河村交界,走一个小时还到不了。
“行,你拿上剪子,趁饭还不中我去买个弹簧,安在旧剪子上,我明天用。”
去年,年成不好,没结椒,倒是长了一树废枝,今年结上了,枝稠得像扫帚,伸不进手了,总得先剪掉废枝才能摘,没剪刀不能干。剪刀,设计有毛病,剪着剪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不注意就掉了弹簧。小零件,弹射在地上或茅草窝里,不好找,一般找不到。我弹掉好几个弹簧了。三街供销社,年年卖弹簧,一块五一个。买弹簧的人很不少。我买了弹簧,返到供销社外面的“丁”字路口,这儿的闲人们正在谈天。榜哥闲话问我:
“买什么来?”
“弹簧。老掉。”
“系上条线,水泥袋上的线,那线壮。"
他这一说,引起了我的高度注意。“常常掉弹簧,常常买,怎么就不知道系上根线呢?我怎么这么笨呢?而且,小小问题许多人都不知道。”
“嘻嘻,”榜哥直笑。
售货员出来了,“如果都知道了,我还卖什么弹簧挣什么钱!”没人买东西了,他也来闲人伙聊两句。
榜哥就是个能人。他锄过的地里没有脚踪。每向前一步都要背回手来在踩过的地方锄一锄。别人载红薯栽不活,他就能栽活。二狗说,“能给榜哥比?他做的地拍打得忽墉墉的,能保住墒头,咱能做那么细?”
自从系上这根线,再没有丢掉过弹簧。我忽然想起几件摘椒工具的改进,都是这么简单,却原来都不曾有一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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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摘椒都用荆条编的篮子、箩头。外地人统称“筐”。一篇外籍作者的散文里就写“摘了一朵又一朵,满了一框又一框,驮了一驮又一驮,晒了一房又一房。”90年代,突然有一人不用荆条篮子了。用一根钢丝弯成圆圈,将水泥袋剪开,成圆片,掇在钢丝上,系三根绳子一个铁勾,做了一个简单的工具。制作简单,名称也简单,就叫一个儿化音“片儿”。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发明创造,不会申请专利,可是,片儿却迅速被每家每户采用,普及到了再也看不到一个人用荊条篮子。口面大,椒 还没摘到手里就己经掉进了片儿里,速度加快了,往地上掉的也少了。轻巧,携带方便。不怕雨淋。本身没多大价值,随边丢在地里也丢失不了。
绷勾。人民公社时期,生产队那么多人在一起摘椒,谁也没有想到改进绷勾的办法。很长时期里,都是沿用老办法:搬一个石头,把够不着摘的高枝勾过来,将绷勾绳拴在石头上。直到有一天,有人往绳头上系了个铁橛,拉好树枝后,将铁橛一下插在地里,十分省劲。看,现在那个椒民没有这个简单装置。仍具备其它任何一项发明的特点:之前,没人想到,一出现,就被迅速普及。这么一个小小工具,二十世纪末才出现,难道没有记录的价值吗?
打下的椒籽和椒壳怎样分开?多少年代了,人们统统用簸萁簸出椒壳,把籽落在簸箕里,耗体力,费时间,不能分离干净。左甩右甩,累得腰疼。女子才会甩,大部分男人没有甩的技术。四川人带过来的铁网筛子,能快速筛下,还是不能有效分开。
干着甩椒的苦活,有人动脑思索了,用大铁钉在铁皮上密密匝匝冲了孔,制作了铁皮筛子,只用眼看是不可行的,看上去,孔太大,会掉下椒壳,试一试才发现筛得干干净净,籽筛下去了,椒丢在筛子里。操作时不用像甩簸箕那样学习技术,谁都会筛,伸手就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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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实践中,一点点的发朋创造,从旧石器时代就开始了,看起来微不足道,但这里有大智慧。能人就在劳动阶层中。他们才是历史车轮的推动者。一种人瞧瞧就会,一种人教教才会。这两种人的劳动都不是创造性劳动,只有第一个想到做到的人才是发明创造者。劳动人民中,有宝贵的劳动实践和创造,要虚心学习。
后记
大多认为救人救火的重大事件才值得去写。一件件小事都被忽略了。本文尝试选择最小的题材——剪子上的一根绳儿、绷勾上的一个橛儿、顶替篮子的小片片儿、筛子上的小小眼儿。这些小材料都是我们暑假里摘椒时一遍遍摸来摸去的小工具,人人都熟悉。选择这些小小物件,想为同学们写作文选材开开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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