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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里一棵孤绝的树——三个视角还原一个立体的张爱玲(亲情篇)

荒原里一棵孤绝的树——三个视角还原一个立体的张爱玲(亲情篇)

作者: 1e9e5a971fd1 | 来源:发表于2017-09-13 13:26 被阅读0次
    荒原里一棵孤绝的树——三个视角还原一个立体的张爱玲(亲情篇)

    才女常有,张爱玲却只有一个。

    一直不曾专门撰文写张爱玲,尽管读她的作品已经有很多年,从心底爱怜她的跌宕人生,仰慕她笔下的连珠妙语,每每重读,不可能不胸中万端,想要落笔千字直抒胸臆。可是,所谓近乡情更怯,要提笔写我心里所爱、所思的张爱玲,始终是一件必须审慎考虑的事情。

    因为,她的世界,太容易被别人主观解构。就好比,我曾看过很多明明是三流写手杜撰的毒鸡汤,却不负责任地加个“张爱玲说过”的前缀瞒天过海,对此,我只好暗自替张爱玲“出一出恶声”。

    又好比,世人总爱拿她的那句“低到尘埃里”形容绝世才女曾经的自甘堕落,把她和胡兰成“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结婚证词硬是扯成烂俗的文艺腔调,对此,我又不得不在心底替张大才女喊冤。

    但凡仔细研读过张爱玲的人都会知道,她的文笔自成风格,那些打通所有感官的比喻,那些跳脱机巧的词语,那些辛辣生猛的段落,都毫不留情地戳穿温情脉脉的表面,直达凉薄人情的内核。

    她,是荒原里一棵孤绝的树,生当傲然风霜,死亦寂灭无声。一生受尽东西南北风的刮蹭,用星星斑斑的血泪,结出磊磊璀璨的文字果实。

    你要问问她如何活成了这般孤绝的姿态,她在《倾城之恋》里说的很清楚:“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你也许会原谅现在的我!”

    而大多数人,但凡提到张爱玲,便只会条件反射想到汉奸胡兰成之妾,把那些碎片化的、片面化的评价收集起来作为谈资。

    你这样探讨的张爱玲,未免太过娱乐化!

    要了解一个人,不沉潜到她的作品中揣摩她的心路历程,不跳出外界盯着当事人桃色新闻评头论足的怪圈,不深入到她的亲情、友情和爱情世界中立体思考,我只能说,那不是“真爱”,那只是蹭热点。

    思虑再三,我决定从三个视角,较为客观地还原一个不那么“妖魔化”的张爱玲。

    视角一:张爱玲的原生家庭

    现在,“原生家庭”这个概念已经成为审视一个人的禀性而绕不过去的一个维度。

    张爱玲的家庭出身,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了,用现在的话,“官三代”、“富三代”形容也不为过。曾外祖父是清朝重臣李鸿章——毁誉参半的历史名人,祖父是清流代表人物张佩纶,也是掷地有声的名字。光是这两个人,就足够支撑起张爱玲那庞大的,煊赫的家庭背影。

    在《对照记》中,她这样形容自己的祖父母:我没赶上看见他们,所以跟他们的关系仅只是属于彼此,一种沉默的无条件的支持,看似无用无效,却是我最需要的。他们只静静地躺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的时候再死一次。——《对照记》

    可以说,一条传奇的宗族血脉,成就了一个传奇的张爱玲。她对自己的祖先即便怀有赤子之心,可是家族式微,祖上延续下来的“古墓般”的凉薄之意又成了她出生即带出来的“胎毒”,成为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冷感体质。

    父母——曾经的神仙眷侣

    到她父亲那一代,尽管家道中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祖上留下来的家产,还是颇为丰厚的,上海、天津等处都有房产,家里洋房敞亮,汽车气派,佣人成群。光是祖母的嫁妆就丰厚得够一大家子人吃喝好多年。她父亲张志沂便坐吃山空,抽大烟,逛窑子,一副清朝遗少的模样和做派。

    张爱玲的父亲从小被逼着背仕途经济类的古文,家里的帮佣告诉张爱玲:“三爷背不出书,打呃!罚跪。”父亲在棍棒下咽了不少四书五经,指望未来考取功名能派上用场。

    可惜后来科举废了,那些文章再也无用,罚跪和挨打都是白费,他只能时不时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大声背诵那些段落——他是时代夹缝里的牺牲品,又像是个淘汰的残次品,而他也甘愿在没落的灰尘堆里沉沦下去。

    相反,她的母亲是牢牢把握自己命运的那类女人,活的极为自我。张爱玲说她:“湖南人最勇敢!”在看到丈夫张志沂懦弱迂腐,改不了封建恶习的本质后,她毅然决然当一回“出走的娜拉”,和小姑子留学英国,与旧社会彻底决裂,把自己往新派、洋派上改造。

    母亲黄素琼

    她成功了,离婚、出国、恋爱。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用壮士断腕的果敢和勇气重获新生。

    但,张爱玲却不能随同她一起,从腐朽的氛围里跳脱出来,拥抱新生活。她和弟弟还是要跟着父亲过活。

    当时的政治时局的波谲云诡,新旧社会潮流的回旋激荡,这些都给张爱玲一种冲击感,她的作品也常常会带有社会变革的大背景,在动荡的年代,小人物的命运浮沉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情爱悲欢往往带有一种朝生暮死的幻灭感。

    在《倾城之恋》里,“塌了的墙”这个意象频繁出现,白流苏和范柳原走到这断墙下,难免会生起“江海寄馀生”的落寞感,正应了那句: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

    死生契约,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实在是最悲哀的一首诗,死与生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分开。”好像我们做得了主似的——《倾城之恋》

    父亲是东方的,母亲是西式的,这两种文化的基因在童年张爱玲的世界里深度融合。她那绮丽奇突的文字功夫背后,可见古文功底的坚厚深广,又兼有西洋文学的摩登和风尚。

    早期,父女关系也曾其乐融融。他们畅谈文字,研读《红楼梦》,父亲对她写的《摩登红楼梦》大为激赏,还亲自给她拟写回目。

    然而,父亲的世界像一座苍苔露冷的大宅子,“永远是下午,在那里坐久了便觉得沉下去,沉下去”,“有古墓的清凉”,因为到处是腐朽没落的气味。

    这种阴郁就像晒不到太阳的墙面上长出的苔藓,蔓延到张爱玲的人格特征里,一片湿滑的冷绿。

    离婚后的父亲把继母孙用蕃娶进门,两人可谓志同道合——抽大烟。那个女人带来了一箱旧衣物给张爱玲穿,“碎牛肉”色样的旗袍让少女时代的张爱玲很难堪,她觉得穿起来像满身的冻疮,在那个爱美的年纪,这不称心的衣服成了极为晦暗的记忆。这也造成了成年后的张爱玲喜爱奇装异服,似乎要补足曾经没有漂亮衣服可穿的缺口。

    继母的介入,逐渐让父女之间开始有间隙,星星点点的的创伤不可避免地生成了。

    继母诬陷她打人,父亲就不分青红皂白殴打她、囚禁她,张爱玲生病得奄奄一息他也不请医生。父亲对她的“狠”,也多半是源于对前妻的“恨”。他眼看着自己陷入封建的泥淖,前妻却如一只斑斓的凤蝶越飞越远,那么眼前总是外张望的张爱玲和自己早已不是一条心,怎么看都不再可人伶俐。

    “我的头偏到这一边,又偏到那一边,无数次,耳朵也震聋了。我坐在地下,躺在地下了,他还揪住我的头发一阵踢……”

    终于,张爱玲借机逃了出来投奔回国的母亲,然而,即便母亲同意接纳她,也是在打乱了她母亲生活节奏,不得不勒紧裤腰带的情况下,这让母亲迫不得已放弃了自己的男友和单身的自由。这一点,她也和张爱玲摆在台面上说得很清楚了:“你要想清楚了,跟了我,是没钱的。”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出自母性本能由衷做出的决定,而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壮丽牺牲”。由此,亲情被放在天平上衡量再三,赤裸裸地把利与弊称给她看,这让早慧的张爱玲更递进了一层生命的悲凉感。

    “常常我一个人在公寓的屋顶阳台上转来转去,西班牙式的白墙在蓝天上割出断然的条与块。仰脸向当头的烈日,我觉得我是赤裸地站在天底下了,被裁判着像一切的惶惑的未成年的人,因于过度的自夸与自鄙。这时候,母亲的家不复是柔和的了”。

    在形容和母亲的紧张关系中,《小团圆》中提供了一处细节:有一次母亲牵着她过马路,细竹枝一样的手指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母亲平日里几乎不会给出体己的嘘寒问暖,在那种情境下,母亲牵着自己仿佛是出于不得已,而不是爱,所以过完马路后,母亲立即松开手,彼此都有些惶惶然的尴尬。

    母亲立志要把张爱玲往西方淑女方向上打扮,从面容表情到行住坐卧,不一而足,然而,张爱玲的“粗笨”让母亲很失望,最终不得不放弃。

    考入香港大学后,母亲就随美国男友远赴新加坡,张爱玲再次成为母亲的“弃儿”。港战爆发后,张爱玲回到国内转入上海圣约翰大学续读,学费却成了问题。在弟弟的撺掇下,父女二人相见不足十分钟,单刀直入解决了要钱的问题,张爱玲便转身离去,这一别,即是永别,从此二人再无重逢。

    她和父母的关系,很微妙,有点酸,是黑与白之间的那灰色的过渡带,晦涩的,粗粝的,不分明的,时不时撕扯出个口子,露出亲人之间最不愿意看到的那种残忍。

    亲子关系冷淡疏远至此,仅仅用悲哀二字似乎也道不尽张爱玲生命里那浓厚的阴霾,她需要光和热,可是父母都没有给她,她只能默默长成一株背阴的植物,低温、静默、敏感,顺延成了她一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苍凉。

    (未完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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