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猫
“哗啦——”一盆凉水倒在了阿绸的脸上，阿绸在暗室里随手抹了抹，愤恨地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
“神侍大人，欺骗神宗可是这神宗殿的十大罪之一，神宗仁慈，只让你不要睡觉，在此禁闭十日，你应该感恩戴德了。”
“神经病！”
“你这是在骂小人？还是在骂那位？”男人上前踩住她的手。
“啊——”阿绸疼地惨叫起来。
“你以为那位是什么人？”那人小声地在她耳边低语，他的声音像一条细小的毒蛇钻进了阿绸的耳朵里。
“凭你几句花言巧语就想糊弄他？天真地公主殿下，那可是真正的……怪物。”说完这句话，那人随即站了起来，又召来仆从吩咐下去：“若神侍大人闭眼超过半刻钟就给我拿水泼醒她！”
阿绸又浑浑噩噩躺在冰凉的地上，她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昏暗的囚室，缓慢流动的时间，无法睡觉，使得一切都那么难熬。
为什么她会落到这个地步？这还要从一只猫说起。
那一天，她和侍女们在院中玩耍，虽然她们都说不了话，但人并不痴傻，即使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她们都很木讷，但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经过她的努力相处，不说都露出了笑容，至少已经不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苦瓜脸。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
她在树下唱着《关山月》于那些姑娘听，虽然没有乐器伴奏，但是也别有一番趣味。小姑娘们都很给面子地表现得如痴如醉，说实话，她的歌声就连一直觉得她什么都好的母亲都无法接受，每每听见，一定会递给她一杯茶：“我儿润润嗓，唱这劳什子作甚？”没想到现在如此大受欢迎，她有些想笑。
突然，一个侍女跑了过来，很着急地对她比划，“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她，这个侍女唤作“阿碧”，只因她的腰牌上写着一个“碧“字，阿碧看她还是不懂，直接拽起她就跑，直到跑到美人冢附近的一个庭院才停下，那里栽满了牡丹花。
阿碧指了指一处，阿绸跑过去扒开挤作一团的牡丹花，在花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生物在呼噜噜地喘息着，它的腹部被什么东西刺破，血液将它身下的泥土都染红了，然而它依然坚强而痛苦地呼吸着。
“猫？”
(十一)可怜
阿绸毕竟在军队里呆过，会些许包扎治病的本领，也许也因为那只猫命不该绝，最后它存活了下来。
这只猫被她们偷偷地养在宫殿里，一群不会说话的侍女，一位身不由己的公主，一只九死一生的猫，她们有着共同的秘密，成了彼此的归宿，也许可以这样一直相安吧！
阿绸想，时间真快，她在神宗殿不知不觉快要一年了，每个月有三天都要去见神宗，神宗阁下依然是那个看起来月朗风清的少年，只是学会了一步一步靠近她，就像蚕食桑叶那样，现在阿绸已经允许他偶尔枕在她的膝盖上睡觉了。
为什么不呢？她想，如果这是命中注定，那么接受比反抗要好很多吧！她做公主时，不见得有多高明，反而累得大家都跟着担惊受怕，父皇临死都在为她担心；她做市井小民时，也不见得多轻松，依然在战战兢兢地欺骗着自己；现在尘埃落定，也没有怎么样，她有吃有喝，好手好脚，除了没有自由。
但什么又是真正的自由？她在这方寸之地同她在皇宫、山村又有何不同？都是尽量活着罢了。现在这样反而容易多了。
“喵～”猫来到她的身边，亲昵地蹭她的腿，阿绸抱起了它：“这可像只犬那样粘人了。”身边的侍女听到了，都无声地笑了，她们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支逗猫的小棒，从她手里抢下猫，逗得猫乌拉乌拉地叫，着实有趣。
突然，侍女们全部跪在地上，抖若筛糠，阿绸抬眼一看，神宗已无声无息走到她的身边。他依然戴着白色的绸带，一袭白衣长袍，他问道：“阿绸，什么声音？”
阿绸看着侍女拼命将猫往衣袖里藏，但是猫叫得更大声了，她上前抱住猫，对神宗说道：“一只猫，我捡到的。”停顿了一会，她又对他说：“很可爱。”
“是吗？那你给我摸摸。”他饶有兴趣地伸出了手指。
看到那只手愈来愈近，猫在阿绸手里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它的毛都竖了起来，嘴里一直发出犀利的叫声，叫得人心都碎了。
阿绸突然收回了手，对神宗干巴巴地说：“这只猫胆子太小，又野性难化。神宗大人还是不要摸了，小心被抓伤。”
少年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表情莫测。阿绸把猫递给了侍女，径直上前牵住了那只手：“神宗大人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阿绸，我头疼。刚刚这只猫叫得我头更疼了。”
“把这只猫杀了吧！我不喜欢。”
阿绸微微一顿，只觉得从心底里有一股冷气蹿了上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请不要这样说，神宗大人，猫平时的叫声很可爱的，今天它太害怕了。”
“……”
神宗沉默不语，但是谁都能在这威压的气氛中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他们互相僵持着，侍女们大气也不敢出，而猫终于也停下了叫唤，缩在阿碧的怀里微微颤抖。
“好吧，阿绸不想杀这只猫，那就不杀吧！”少年慢慢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兴味：“但是，你总会求我杀了它的。”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侍女们见他走了，都瘫软在地。阿绸对抱着猫的阿碧说：“这只猫怕是留不住了。”阿碧含着眼泪向她不住地摇头。
她蹲下身摸了摸阿碧卷卷的头发，这个少女才十四岁，在这诡谲的神宗殿，像花一样柔软，她看见了，更加觉得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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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段 九霄云外(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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