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给大地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山间小村庄里,狗不时的吠了几声,衬的夜显得越发的静谧,他一个人漠然的走在乡间回家的路上,不由的叹了口气。
他叫李林,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家住在遥远的四川大凉山贫困山区。那里土地贫瘠,并且处在悬崖峭壁上,不能通车,来回只能靠步行上下山。
他家里现在可谓是家徒四壁,因为父母前几年生病花光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连过世的钱都是问别人借的,因此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家里只有父母留给他的两间破旧的老屋,屋子里面黑漆漆的,还没有通电,并且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而且屋子里还时不时的散发出一股霉味。
因为没有钱给妻子买营养品,而且因为地处山区交通不便,不能及时的做产前检查,妻子生孩子时胎位不正,妻子生下孩子后难产大出血,不幸散手人寰了,他内心感到愧疚万分,因此把全部的爱倾注在儿子身上,午夜梦回,他常常回想起妻子死前紧紧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叮嘱他,一定要把她们的孩子抚养成人。
为了这句叮嘱,他白天在县城的建筑队里做着土工,下班后还要去附近的其他工地打零工,好不容易才把欠的债还清,生活上又当爹又当妈,勤勤恳恩的抚养儿子。
生活中唯一的念想就是盼望儿子有出息,走出穷山沟。好在儿子也争气,奋发图强,努力读书,高考时考上了有名的医科大学。
但他此时的负担却更重了,因为以往供儿子念书就花了不少钱,现在儿子上了大学花费更高了,看着高昂的学费,他内心不由的有些发怵,即使通知书上写着可以办助学贷款,但是在城里还有一笔不小的生活开支。
儿子李伟想着干脆不念书了,早点出来打工补贴家用,他瞪着眼,红着脸,生气的打了儿子一个巴掌,说读了这么多年书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老子再苦再累也要供你读完大学。
于是便把家里可以耕地的老牛卖了,这个老牛陪他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还要把它给卖了,他心里实在是酸涩难忍,他轻轻抚摸着老牛的头,看着老牛不忍离去留下豆大的泪珠,他也忍不住伤心的哭了,可是一想着儿子的上学大计,他还是忍痛卖了老牛。
等到开学了他想送送儿子,可是看着身上打着布丁的衣服,和经过风吹日晒日见沧桑的脸,害怕给儿子丢脸,硬是忍着眼泪,目送孩子远离。他担心农村的孩子刚刚来到城里,总是非常自卑,也会沉默,他怕其他同学瞧不起他的儿子,于是狠了狠心,给儿子买了一身名牌服装。
大学的生活多姿多彩。而他的儿子李伟又聪明机灵,很快就在班上崭露头角,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的前几名,可是有一点不足的就是,每次老师上课让他回答问题的时候,别的同学都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而他一开口就有浓重的的乡音,同学们听了都哈哈大笑,而他也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紧握着拳头坐了下来,只是越发的沉默,越发的不合群了。
下了课他经常一个人跑到学校的小树林里去,用手用力的砸着树干,顿时手上就弥漫了鲜血,为什么?我要生在农村里,凭什么你们看不起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发泄完了,他平静的回到宿舍里,一言不发。
同宿舍的舍友经常出入饭店,KTV,一出去就花一两千块,而他因为手里面只有仅够温饱的生活费,同学组织的活动他从来不参加,他每次都说自己喜欢学习,想在大学取得好成绩,拿到奖学金,渐渐的跟大家有些疏离。
不久就到了元旦了,班里自发组织了一个联欢晚会,要求每一个人必须参加必须表演节目,他害怕同学瞧不起他,一狠心把身上不多的生活费买了心仪很久的名牌手表,并且他还有点语言天赋,虽然地处贫困山区但是他小时候喜欢听广播,经常听广播里的粤语歌,因此耳濡目染下也学会了唱粤语歌,在联欢晚会上他唱了一首《海阔天空》在同学面前出尽了风头。
同学们打趣的说"看不出来啊,李伟你还是深藏不露啊,你手上的名牌手表看起来不错啊,哪来的?”
本来他下意识的想说是自己省吃俭用买的,但是为了不让同学觉得他虚荣,为了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他骄傲的说“我父亲在城里的建筑工地当包工头,这个手表对我来说是小意思。”
同学们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些有点说不明,道不尽意味,为了让同学看的起他,他说这句谎话连大气都不带喘一下,之后晚会散了,同学们一股脑儿的让他请吃饭,为了合群,他把下个月的生活费提前预支,请同学吃了一顿大餐,然而不久他就手头拮据,但由于他们偏远的山村没有电话,只能通过写信来传递信息,于是儿子寄给家里的信就说学校要组织活动需要钱,这个活动是结交人脉的好时机,大学里同学之间经常组织活动,想让父亲汇点钱给自己,写完信后,末尾还不忘加一句老爸您辛苦了,祝您身体健康,开心快乐。
李林看着儿子这么有出息,只好咬咬牙把家里圈养的几头猪卖了,把钱给儿子李伟寄去,说咱虽是农村孩子,但免不了社交,多和同学接触对你以后也有好处,我最大的快乐就是你能有出息,你在学校要努力读书,争取当个医生,而不是像我一辈子只能在土里刨食。
过了一段时间,因为李伟英俊帅气,很快就有漂亮的女生青睐于他,而他却因为家里贫穷自卑不敢和女生交往,下意识的拒绝,但他经不住女生的穷追不舍,而且那个女生也是他喜欢的类型,点头答应了。
交了女朋友更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他省吃俭用不够,课余时间都在外面兼职,女朋友还抱怨他没有时间陪他,奈何这些钱都是杯水车薪,交了女朋友的花费是他现在远远不能承受的。
再过几天就是女友的生日了,而他现在身上的钱远远不够他买一件像样的礼物,他实在给父亲张不了这个口,然而看着和女友约会的账单,他整个头都大了,前天女友还抱怨他没有给她买个像样的礼物,说她们宿舍其他的女生,男朋友都给她们卖了新的香奈儿包包,德芙巧克力。她都没有收到过一件正式的礼物。
并且暗示他阿玛尼最新推出的口红她很喜欢,李伟本来都想好了过生日时送女朋友一本书,但是女朋友都这样说了,他只好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于是硬着头皮给父亲寄家书撒谎说自己生病了需要钱看病,末尾总是不忘加上一句祝您远离烦恼,开心快乐。
他的父亲李林听到了这句话,嘴都急的冒泡了,火急火燎的赶到学校,想去看望儿子,到了学校他没有直接去看儿子,而是在儿子回宿舍的必经的路口等着儿子,好不容易等到了儿子,他兴高采烈的的向儿子挥了挥手,儿子见到了他赶快把他拉到角落里,生气的说:"你来干什么啊,我在学校里一切都挺好的,要是让我同学知道了你是这副模样,要我怎么在同学面前抬的起头啊。"
他脸上得笑容一下子凝固起来,瑟缩着手,嘴里嗫嚅着说"我离你宿舍挺远的,没人看见的,你不是说你生病了,我也是担心你的身体,才来学校看你的,看到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然后把身上仅有的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塞到儿子手里,一扭头便消失在人群中。
而儿子李伟有了这笔钱在给女友买了心仪的礼物,在大学生活里更加舒服肆意。然而不久这笔钱就被挥霍一空了。
思来想去他毫不犹豫的给父亲写了封家书,说自己是医学专业,他想要深造,因此想要报一个课外辅导班,需要一笔钱,如果他能够考上更好的学校,将来的收入会增加一半,末尾还不忘加上一句,祝您远离烦恼,开心快乐,然而这一年大旱,稻谷的收成减少了一半,所得的收入本来就不多,现在剩下的钱只够补贴家用,但是想着儿子深造是件好事情,于是李林只好厚着脸皮向村上的村支书借了钱。
过了几天儿子又把刚到不久的钱挥霍完了,于是想着寄封家书,以父亲对他的疼爱要钱还不是小事一桩。
然而还没有等他写好家书。他的导员就叫他去办公室一趟,说他的家里有电话来了,他急匆匆的跑过去,路上还盘算着这次编什么理由给父亲让他给自己再汇一点钱,然而给他打电话的却是村支书,说他父亲为了给他筹钱,白天干建筑活,晚上去附近的工地打零工,加上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太过劳累,突发脑溢血,直接死亡,让他赶快回去处理丧事。
此时他望着手上的家书,那份祝您远离烦恼,开心快乐的信字迹还没干,他不由的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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