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个自己听了都讨厌的名字,夏帆帆。
即便长大之后,她也忍不住抱怨有学历的父母,会给她取这样一个毫无文艺气息的名字。
父亲说:“那是你妈取的,她希望你一生平安。”
听到“平安”,她更恼了,自母亲去世后,她的人生就和这讨厌的名字,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颠沛流离。
她的那些亲戚们,总是把第一声的“帆”念做第二声的“烦”。似乎是亲戚们故意为之,彼此心照不宣的把她是看做一个让人烦躁的存在。
即便她很安静🤫,可亲戚们的心里都很烦躁。大概是从她成了父亲的拖油瓶的时候开始吧。
从那时起,她渐渐拨开了现实的迷雾,学着认清现实的第一件事,就是,后妈!
她第一次和除了自己亲妈以外的女人,长久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那个女人高高瘦瘦,喜欢穿走起路来“当当当”的高跟鞋。
和她本人一样,从一张脸到整个身子,都散发着凛冽的剑气。这是个……或许用“严厉”也难以形容的女人,用“凌厉”更好。
“凌厉”有个比她小一岁的儿子,和“凌厉”有天壤之别,大概就是发育不良、黑黝黝、唯唯诺诺的小子吧。
莫名多了一个弟弟,走夜路的时候,父亲的后背再不属于她了。黑沉沉的夜里,那趴伏在父亲背上的男孩子,像只小鬼一样被她恶狠狠的瞪着,却没滚下地。
她的眼皮被恨意压垮,随即涌上心头,像细针密密麻麻的扎着她。
那背上该死的小鬼!
为何在那背脊上安睡?
而她却要深一脚浅一脚的蹬着水泥地,也不过是个被阴间使者拖拽着走向地狱的“女童”。
她还只有7岁,幼童的恨意总是莫名的被激发,然后长成盘根交错的大树,结出恶毒的果子。
只待有朝一日,毒死他人,或者,自己。
那时她竟然在心里恶趣味的呼唤,妈妈和爷爷变成鬼把我带走吧,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要一个人用双脚走路。真他妈烦!
她那时真的很烦那个围在她周围怯生生叫她“姐姐”的男孩。偶尔她从楼下走过,听到他在园子里嚎啕大哭,准备头也不回的走掉的时候,他总能不合时宜的哭喊“姐姐,我在这,他们欺负我……”然后在所有人都顺着他哭喊的方向看到她的时候,他哭的更激动了,声音都是一副,等死吧你们的架势。
想来,在她妈还没有来到这个“凌厉”身边之前。
她还是那个被男生抢走玩具,就随手抓了一个石头砸破那人脑袋的小姑娘啊。
可她也鄙视凌厉那个弱鸡儿子,大概她根本就不想去保护他,关她屁事!
“凌厉”的儿子叫肖啸,真土,瘦弱又黑漆漆的弱鸡。
可是有一天,她却在“凌厉”那吓破了胆。
果然,女人真的很……可怕。
那天晚餐,坐在“凌厉”亮晶晶的客厅,她和肖啸各自端着碗吃饭。
肖啸吃饭有个毛病,不吃肉、吃菜少,只吃白饭,而且磨磨蹭蹭把饭洒了一地。
“凌厉”看他这副烂泥样,当时就怒了。
抽了一支筷子就往肖啸嘴上“拍”了几下。
她当时就震惊了……
“凌厉”骂骂咧咧了几句,肖啸端着碗仰着脑袋张大嘴,鬼哭狼嚎。
她默默瞅瞅自己碗里的饭,仿佛大难临头。她吃饭就是传说中的“细嚼慢咽”,手掌大的一小碗她能吃两个小时。她妈虽然也是暴脾气,会甩脸。但是在吃饭问题上从没计较过。但这一次,她见识了这个女人的“不优雅”。
肖啸的哭声不断的撞击着她的心理防线。
她终于端着碗压抑的闷声抹眼泪,“凌厉”的谩骂夹杂着肖啸的高频哭声。
她抬头看到她爹冷漠的眼神,再看看眼前这个张牙舞爪、气势逼人的女人……
哭出了声。
没有肖啸那样的撕心裂肺、兴致高涨、不计后果。
眼前这个女人终是让她蓦然明白了。
她不得不面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因为她原来已经没有妈了。
所以,暗沉沉的哭就好了。他负责高声部、她负责低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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