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六十二章
李朝阳拔高产量亩产一千三
朱书记实事求是恢复九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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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紧不慢的下了两天才停下来，吃了早饭，林志强要到公社送材料，李杏花仍然不让去:“下了五六天了，路上都是泥，二十五里地，你踏着泥，还不累坏你呀。"
林志强说:“正因为下了五六天，路一天两天也干不了，这不比上面淋着雨下面踏着泥强多了吗？再说，咱爹再来问，咱说着假话心里总不踏实。"
李杏花想想也是，但还是说道:“这两天夜里，为了怀孩子，咱没少办那个事，身体虚不虚？受了受不了？出了汗再着了凉怎么办？"
林志强说:“我先喝碗红糖水吧。路上我不走恁快，招乎着不出汗。"
李杏花看林志强去意已决，便给他冲了一碗红糖水。林志强很感动的喝了后，便拿着材料上路了。为了不被老丈人李朝阳发现，他从村西头转到王李庄，把李菜园隔过去，才走上南北土公路。
雨后的天气，格外潮湿，虽然晴了，却有一团又一团的雾气，随着轻微的西北风滚动，已经出土的麦苗上，掛滿了露珠。路上没有第二个行人，只有林志强夸着一个绿色的军用式挎包，在泥泞的路上慢慢的向前走着。走了三里多地，身上就有了汗水。他解开了外褂的扣子，继续往前走，西北风一吹，立马感到了凉。他怕受了凉气，赶快又把扣子扣上，停下来脚步歇一歇。这两天夜里，杏花情绪很好，总让他多来一次。这一段时间，林志强收了心，没有再象扶玉米前那一段时间，基本上天天就与江水花发生一次关系。自从扶玉米以后，也就在办两次专栏时发生了两次，还是在江水花的强烈要求下进行的。所以，这两天夜里，收了心的林志强，尽量让李杏花滿意，况且还是为了要孩子。出了多次力又出了多次那的林志强，尽管吃了饭又喝了一碗红糖水，还是感到了体虚，他后悔没有听李杏花的话，再停一天去公社送，虽然仍是步行，但路总好走一些。
既然出来了，就不能再拐回去了，走走歇歇也要把材料送过去。
林志强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有了凉意的时候，又开始往前走，这一次，他先把外褂扣子解了，省得身上产生的热气在褂子内散不出去，导至出汗，而走路，开始紧一些，然后松一些，减少身上产生热，累了再站住歇歇。
当走出柳林岗集踏上往西北方向去的土公路时，西北风大了一些，有三级左右吧，雾气也散尽了。太阳无拘无束的把阳光射在大地上，气温也随之升高，刮在身上的风没有了凉意。田野里的麦苗被风吹动着，抖掉了上边的露珠，摇头晃脑，上绿下黄，很是好看。路上也开始有了行人，虽然不能同行，林志强也不再感到孤单。
路上没有树木，田野里也没有遮拦，出了公路通过的一个六湾村，就看见了还有三里远的公社所在地关集了。
关集，是一个有一千五百多口人的大集镇，它和柳林岗集一样，只有一条东西大街，有十米左右宽，南北方向都是胡同。大街胡同都是脏兮兮的。每逢埂会，人流挤歪不动。大街的正中间，路北是供销社的布匹、百货、日杂门市部，路南是生产资料门市部，农副产品收购站，供销社食堂(相当于现在的饭店)，大街西头，路南是公社卫生院，路北是食品站。大街的东头，连接去县城的砖渣公路，路南是文化革命后新建的公社党委革委会大院。
公社党委政府，原来在街中间偏东一点，与供销社的门市门相临，路北的一个院子是党委办公的地方，路南的一个院子是政府部门办公的地方。这两处院子原是一家大地主的两座南北宅，虽然很大，但对于文化大革命后成立的公社革命委员会来说，已经显得不适应了。公社革委会便在集镇的东头路南，抽了生产队的三十亩地，建起了新的大院。进大门是一条宽有十米的南北向道路，路两旁对称建了三排房，一色的红砖红瓦。这与关村集所有的蓝砖蓝瓦房，甚至还有不少麦草房，有了很大的区别，让人几里地远就能看出他的与众不同。
林志强来到公社大院，并不见有人走动，他直接走到前排西南角朱书记的住室门口，门是关着的，他敲了几下，沒有人开门。倒是东边隔一间屋子的门开了，走出来的是公社通讯员小李。林志强认识他，但他并不认识林志强，他问道:“你是那个大队的，你是找朱书记？"
林志强忙答道:“我是杏林岗大队的团支书林志强，我是来向朱书记送材料。"
小李说:“那好，你等他一会儿吧，公社全体人员都正在会议室开会哩。"
小李又回他屋关上了门。林志强只好站在朱书记门前等他。
此时，天已快近午了，太阳暖烘烘的掛在高空。林志强虽然身上出了不少汗，但站在朱书记的住室门前，又挡风又有太阳晒着，倒沒有凉的感觉，他也不再为那事之后受了凉气会得阴病而担心了。
大约半个钟头的光景，朱书记回来了，见林志强站在他的门口，知道是来送材料的，便高兴的说:“志强，你来了，你哥把材料都写好了？"
林志强说:“对，他都写好了。"
朱书记一边开门一边说:“路不好走吧？"
朱书记进了屋，林志强也跟着走进去，而嘴里说道:“难走死了，净泥，我走了三个多钟头。"说着，把材料从绿掛包中掏出来递给朱书记。
朱书记接过材料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让林志强坐在另一把椅子，面向林志强说:“你怎么不停两天等路出来了再来送，这踏着泥来多受累呀？"
林志强说:“我哥三天前就写好了，我老丈人李朝阳那天就要让我冒着雨送过来，杏花没有让我来，我今天来还是瞞着他的。他要问着时，我还得对他说是那天来送的。"
朱书记笑了笑说:“你老丈人李朝阳，我了解，干工作向来宁左勿右。咱的秋季农业生产总结会说是年前开，具体时间还没有定，材料只要写好了，晚两天送沒有事。好，既然李朝阳让你那天冒雨来送，他要问着我，我与你保持口径一致。李朝阳看了材料后，持什么态度？"
林志强说:“他一直夸好，说我哥写的材料，赶上报纸上登的文章了。"
朱书记说:“只要他滿意就行。志强，你哥确实是个人材。你和你哥搞的玉米实验田的产量，你们生产队秋季获得的大丰收，你们生产队向国家卖的粮棉油数量，都是一个奇迹，不但在咱公社是典型，在全县也应该是典型。刚在，我在公社干部会议上，已经向他们布置了下去，让各大队把那些学大寨的先进典型材料写出来报上来，为公社召开的秋季农业生产总结会议作准备。我看，哪个大队的材料也沒有你们的典型。现在我就把你们的材料看一看，如有需要大的改动的，你还拿回去让你哥改一改，如有小小不然的，我改一下，然后让公社党委秘书再润润色。你们的事迹典型，材料也要写得精益求精。"
林志强只有说好好。
朱书记认真的看起来。林志强就观察朱书记的表情，他发现，朱书记不是点头，就是微笑，时不时赞一声好好。他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把材料看完了，然后抬起头说:“我真有点不相信是林新成写的了。"
林志强说:“怎么不是我哥写的呢？他用两天时间拉出了草稿，第三天是和我嫂子分开抄写的，县广播站的稿和我的发言稿是我嫂子抄的，另外两份是我哥抄的。"
朱书记又把四份稿子进行了对比，说道:“你嫂子的字比你哥的字还好。他们俩个真是才子配才女，俊男配靓女，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我说的不相信是你哥写的意思你领会错了，我的意思是，他写的这四份材料，不能说与粱效比(文革期，经常在《红旗》杂志《人民日报》上发表文章的一个重量级写作班子的代称)，与《河南日报》《豫中日报》上那些有份量的文章还是可以比的，也不用拿回去修改了，也不用让党委秘书润色了，党委秘书写的也不一定比这强。"
林志强心里犹如喝了蜜一样甜。
朱书记又说:“志强，你心里也清楚，你们的玉米高产实验田取得的成就，你们生产队秋季的大丰收，你哥是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可在材料里，对他却只字不提，把功劳全归于你身上了。你老丈人对你们的实验田，对你们生产队的生产从来没有关心过，别说亲自参与了，不找你哥的事就够好的了。在材料里，却按我的意图，把李朝阳写得多关心多支持，甚至经常亲自参加劳动，你知道为什么么？"
林志强说:“知道。我哥给我说了，他是一个倒霉的主，成绩对他不但沒有用，还会引来不少麻烦。我是大队团支书，又是李朝阳的女婿，功劳归于我身上，对我有好处。他说，把李朝阳写好一些，一是能体现党的领导，二是李朝阳当这么多年党支部书记，从来沒有搞出过成绩受过表扬，我们搞出了这么大的成绩，也让李朝阳跟着光荣光荣。"
朱书记眼睛湿润了，泪珠在眼里滚动，他说:“志强，你知道就行了。你哥对你是一片诚心，你哥对你寄有厚望。他确实是一个好青年，只因在学校参加了学生八二四组织，回来这几年一直受压制打击，搞出的成绩成为批判他的罪状，想起来让人同情，让人可怜。可是，我眼下还不能过多的替他说话。就全国整个形势来看，还是造反派这种左的势力掌着大权。我这样一个老公社的党委书记，虽说是再一次让出来工作了，但只让任了一个副书记，目的是利用我的工作能力，来替他们抓一抓生产，如果稍不如他们的意，说不定还会揪出来批斗。我工作着也是如履薄冰。如果真有一天，能让我甩开膀子工作，我不会让你哥这块金子一直埋在土里的。"
林志强说:“我哥各方面都比我强，应该给他一个能施展才能的工作。"
朱书记说:“志强，你也是一个好青年，你哥相信你，我也相信你。要不你哥为什么心甘情愿的会把功劳全记在你身上？我为什么明知道是你哥的功劳还要让你哥这样写？志强，以后不要辜负了你哥和我对你的信任和期往。好好干，停二年接了李朝阳的职，让你哥给你当个助手。我看你哥是一个不讲职务和地位，只讲作贡献的人。你们两个携手，一定会把杏林岗大队搞个出色的。"
林志强激动的说:“朱书记，请你放心。我也有这个想法。"
朱书记问:“你们的产量真是亩产一千三吗？"
林志强说:“不是，新成哥组的是亩产一千零九十五斤，我组的是亩产七百六十六斤。新成哥写时写的是他组的产量，写成一千一，也说得过去。我老丈人李朝阳看了后，还嫌一千一低，不典型，让我改成了一千三。"
朱书记很生气的说:“树典型也得实事求是，他组的写成一千一也行，与你组的平均下来，就不能写成一千一了，写成一千三就更不合适了。"
朱书记说着拿起桌子的笔，嘴里说着在纸上算了起来:“一千一加上七百六十六斤，计一千八百六十六斤，再除以二是九百三十三斤。九百三十三斤也不低了吗，一季过了长江。"
朱书记把四份材料中，凡是一千三百斤的地方，都改成了九百三十三斤。
林志强又说道:“当时我也提出来这是浮夸，可我老丈人说，报纸上登的那些典型也没有几个是真的，数字也是吹上去的。"
朱书记放下笔说:“别人真不真我不管，我推荐上去的典型一定要实事求是，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你爹是造反派观点，怎么也对现在报纸上登的先进典持怀疑态度呢？"
林志强笑了笑说:“可能是他干了多年干部，从来沒有做出过成绩，也就怀疑别人做的成绩也是假的。"
朱书记说:“现在你们搞出了成绩，他为了让典型更典型，也想把产量再拔高一些。"
林志强说:“可能是。朱书记，我想把新成哥作的事写上一两页，到我发言的时候讲出来行不行？"
朱书记想了一下说:“你这个想法出发点是好的，不想埋沒你哥的成绩。可是你哥同意不同意呢？他知道他目前的处境，他知道他在你老丈人心目中的地位。你也知道，李朝阳这个人从来都是怕别人比他强了，动摇了他在你们大队的统治地位，如果你不是他的女婿，也不会让你当大队团支书，也不会让你这样荣光的。所以，你哥在材料中不提他的事，是只想一心把你推上去。你有这个有利条件，李朝阳的两个大儿子都不行，小儿子又小，他很有可能会把支书的位置让给你，你如果当上支书了，不要学李朝阳，要好好的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为群众谋利益。"
林志强说:“如果我能当上支书了，一定会按你说的办。朱书记，我哥的事我不在会上说出来，我心里不好受。"
朱书记看林志强态度诚恳，就只好说道:“你回去征求一下你哥的意见吧。"
话已经说完了，朱书记领着林志强去伙上吃饭，此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炊事员慌忙又重新给他们做，炖了两碗油炸酥肉，热了几个馍，还搅了两碗好面汤。朱书记向炊事员几次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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