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冰台
也勿晓得具体是啥辰光，反正是老早老早以前。农村里开始口粮紧张，一天也只能吃一顿，有一段小李没有吃饱的辰光。按照老李的讲法，伊个辰光有的吃，饿勿煞就可以。每天能吃一顿饭，至于吃啥额菜已经无所谓，屋里厢还有老早腌的咸菜，过过饭就蛮好。
一顿饭，白米饭是不可能，自留地里还有点收成。春天到了，青菜还是有的。去年冬天囤的山芋还有。此时拿出来吃也正是时候，经过冬天的山芋比当时刚从地里挖出来时还好吃，据说是“糖化”的缘故。反正在小李的记忆中，这个山芋是又嫩又甜，比秋天的砀山梨还好吃，现在想起来还感觉要流口水。
山芋是足够而且容易贮藏，它不像土豆那样容易发芽，山芋放在家里也不容易发芽和溃烂。哪怕发了芽，还正好，可以去地里栽下。过不了几天，那藤蔓长得可快。原本以为，这个山芋藤是家里猪猪们的专利。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这山芋藤原来也可以当绿叶菜吃，味道感觉比青菜还好吃，还有一种糯糯的感觉。
村里发的米如果全部做成白米饭肯定不够吃，老李媳妇还是有办法。其实村里的那些主妇都会，一般家里四口之家，一天只有一把米的定量。其他就只能靠山芋、土豆代替。于是乎，为了能吃饱，屋里有山芋、土豆的就有福了。早上山芋汤，如果条件好的，可以放点糖，或者放点盐也可以。土豆，本地人的讲法是洋芋艿，可以直接水煮，或者在灶膛里烤着吃，或者切片放点葱一起炒着吃。但这些太费油，不值当。还是山芋方便，早上就是山芋汤，中午山芋饭，如果条件好，晚上还可以吃一次山芋汤。简直就是一个山芋天山芋地，还好有咸菜作为佐菜，否则真的是烧心伤心。
到了五六月份，地里吃的东西多了起来，玉米也开始成熟。煮一锅玉米就可以解决一天家里人吃饭问题。吃玉米就够，也不用做什么菜，真的太完美了。到了七八月份，地里的瓜也熟了，不吃饭吃瓜也能吃个半饱，又可以把粮食剩下了。
不管怎样，生活在农村还不至于饿肚子，要是在城市里，不知道该怎么过？老李有一个妹子嫁在城里，想当初也风光一阵，农村娃嫁到城里实属不易。由农业户变成了居民户，很吃香的呢。城里没法养鸡，就写信告诉老李能不能给她送几个鸡蛋？家里孩子好几天没吃荤腥了。
老李家养的鸡鸭还算能干，这也少不了小李的功劳，天天抓小鱼、钓泥蛙（鸭囡）饲养。每天都有几个蛋进账。鸭蛋嫌它们有腥味，早早地就腌上了，过个一个半月就可以吃咸鸭蛋，这可是夏日里最好的佐菜。鸡蛋过不了几周，就可以有几十个。农村人家几乎每家人家都养鸡鸭，也不缺鸡蛋吃。但是对于鸡鸭而言，不要以为生活在农村就有好的待遇，错了。它们的生活是有风险的。农村的养鸡养鸭，一般不喜欢圈养，都是一些溜达鸡溜达鸭，随着它们的性子到处走。
如果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等待它们的没准就是生命的终点。没有任何提示，也不会有任何暗示。鸡鸭们也看不懂……看到绿色的叶子就吃就啄，哪里分得清是青草还是蔬菜。如果不巧，它们吃的是蔬菜，那过不了几天，养鸡养鸭的人家就等着收死了的鸡鸭。看到自己家死了的鸡鸭，免不了和邻里一顿吵闹。你药我的鸡鸭，哪天我就报复你。到最后竟然听不到鸡鸭声。本是可怜人，相煎何太急？
妹子家需要的鸡蛋，作为哥的还得省出来给妹子送去。拿着鸡蛋坐在车上，心情是那样的忐忑。提着用头巾盖着鸡蛋篮子，走在街上还得左右四顾，就怕那些戴红箍的，到时不由分说就被没收。这回还算运气好，走到妹子所在的新村街道，妹子早就等在那里了。趁人不注意，偷偷做好交换。妹子也不会无偿拿哥哥家的鸡蛋，眼疾手快地就把粮票塞到哥的口袋里。
妹子还是幸运的，有一个哥哥在农村，青菜鸡蛋还时不时能救济一把。对于那些举目无亲的居民，日子就更难过了。
好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不算长，在小李的记忆中，就这么过了一年，一切都有好转。家里餐桌上的菜肴也慢慢开始丰富起来，也不用天天吃山芋汤山芋饭。但不管怎么，小李看到山芋总会有种厌恶感，莫名会想起那段日子。
2022.4.23
沪上 北风斋
昨夜无眠，心情难受的四月。
the quiet place，the silent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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