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照理呢,我是不下乡的,啊,这个事要跟你们讲开。”赵锁子好说歹说,总算把杨撇子请来了。杨撇子进了门,被屋子里的气味先呛的咳了两声,他捂了会鼻子,定了定神。没办法,只好从肩膀上去了药箱,端在手上,把所有的凳子都瞅了,最后拣了一个漆磨得差不多了的红漆凳子,来回吹了七八遍,这才放下药箱。又把另外一个找好的凳子擦了又擦,抹了又抹,打开药箱,拿出来一块白纱布铺上去,这才坐下来。接着拿出来四五个口罩,都闻一遍,拣了一个戴上。然后拿出茶杯,去了口罩,抿一口漱了漱,咽了,再把口罩戴上。最后拿了副手套,戴好。一边左一遍右一遍擦着眼镜,一边问:“这个,我将才讲到哪了?”
赵锁子一肚子没好气:“你不是讲不下乡嘛!”
“唉,对头。我呢,是正正规规的医生,啊,不是游方郎中,也不是赤脚医生,我有白大褂么——夜里洗了,没有干,啊。所以讲,我容易是不出诊的,但是呢,这个黄老先生,我们是朋友,他给了我不少药,啊,我就破个例。”他四周瞅瞅:“这个,黄老先生人呢?”
“上山挖药去了。”
“那——这个病人呢?”
“在里头,睡着呢。”
“把他搞起来吧。呃——算了,我进去瞅瞅。”
“杨撇——医师,你要小心啊。那货打人哎!”
“嘁!”杨医师不屑道,“我是专治这毛病的!什么样的疯子没见过?一针下去,就是个恶狼也让他变成绵羊!”戴上眼镜,拿出注射器,装了一管药水就进了里屋。
本来赵锁子想走,梯田上忙得很呢。可是高队长交代过,李二海成了武疯子,怕打了杨医师,不好交代。让他护着点。没奈何,只好在门口的石阶上蹲着。
一根烟刚刚点着,就听见里屋一阵乒乒乓乓,就听见杨撇子在喊“救命”。赵锁子笑笑,不慌。
不一会,杨撇子肩膀上插着针筒,连滚带爬跑出来,眼镜也没了,李二海举着凳子跟着屁股撵。
高队长正好过来瞅瞅,看见赵锁子还在那只顾笑,火了:“还不赶紧把李二海搞住!出了事我扣你的工分!”
赵锁子不敢麻痹,赶紧撵过去,一脚把李二海踹倒,扑上去按住。李二海还在狂叫,高队长也过来帮忙,说:“没办法,先捆起来再讲。”
这里忙个不了,就听“扑通”一声,杨撇子一脚踩空,掉稻场坎下面的粪窖里去了。
高队长立马喊人,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杨撇子拖了上来,人已经迷迷糊糊了:“针管,针管!”
高队长赶紧替他拔了针管,几个人把他拖到塘里,洗了半天。又找了衣服,帮他换了,然后把他放在黄二老头的床上。
杨撇子饱饱地睡了一下午。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黄二老头正在跟高队长、李二海聊天。见杨撇子醒了,就说:“锅里给你熬了紫苏汤,你喝一碗。天冷了,搞一身湿,别伤了风。昨个生产队给我留个兔子腿,锅上蒸着在,还有粑粑,先吃饱了再讲。”
杨撇子是真饿了,唏哩呼噜,吃的干干净净:“唉,香啊!”
有黄二老头在,李二海老老实实,叫打针就打针,让吃药就吃药。杨撇子翻翻二海的眼皮,又瞅瞅舌苔,说:“黄老先生啊,这个,病情不稳定,还要观察观察,啊,就是再瞅瞅。今晚我就不走了,还在这挤挤。奇了怪了,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到这场子什么毛病没了。”
高队长说:“那就辛苦你了!”又开玩笑说:“看样子你没治好二海的失心疯,二海倒治好了你的假清亮了!”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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