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拈一枝情花,观彼岸芳华。”
人说两生花有花无叶,有叶无花……它们在忘川开了又谢,几度荣枯,看惯了多少人世情爱。有缘无分的故事多的是,谁又说得完道得尽?
已然情深,何惧缘浅?放下,也是一种选择。
……

“顾长安,你俩毕业以后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颜玥一面抓起薯片往嘴里塞,一面等男朋友青禾的电话,还不忘关心关心自己这个让人操心的室友。
“我?唉,可能没机会了。”她话语中带着苦涩,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情绪。
“啊?为啥?你们,你们吵架啦?不是吧?嗯,我跟你说,小两口吵架很正常,所谓……”颜玥扶了扶眼镜儿,放下薯片,一本正经地“规劝”那个名为长安的少女迷途知返。
“哎呀,不是吵架这么简单的。”长安无力地打断颜玥的话。
“你们这种年纪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儿,欺负我台湾小言没你看得多啊。无非就是什么车祸,失忆,异地恋……”
“好了,别说了……是他,他父母坚持送他去法国,还要带上林佳儿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说,若我愿等他,他是欢喜的。只是,如果三年没回来,就让我忘了他。”
“林,林佳儿!就是,他那个青梅啊?”
长安一脸忧愁地望着她,点了点头。心里一丝委屈与迷茫油然而生。接着回过头去,望着天花板,换上一副灿烂的笑颜。然后坚定又执着地,一字一句地说:“不过,那又怎样?我顾长安,别说是等他三年,就是十年,三十年,一辈子,我也愿意!”
颜玥咽了咽口水:“少女,别中二,姐了解你,说说就得了啊。我找青禾去了,没空陪你中二。”说着便开始收拾刚刚的零食摊子,然后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出门了。
长安古灵精怪地偏了偏脑袋,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拨通了那个名字备注前特意加了个“A”的号码……
机场。
“记得替我照顾好你自己,别那么不注意身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记得万事小心,别多管闲事,按时吃饭,知道吗?”长安还是舍不得乔泽离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哎呀哎呀,不行了,要被你勒死了。”乔泽故作痛苦状,长安松了松手,一双清潭一般的杏眼仰望着他,一脸无辜。
乔泽温柔地摸了摸长安的头,抚着她柔软的长发露出宠溺地笑着:“你才是,总是迷路,以后你走丢了,谁来找你啊。别一个人乱跑,听到没,小傻瓜。”
她把头埋进他怀里,眼泪终于决堤,声音哑哑的:“我舍不得你。”
“那我不走了。”
你知道的,只要你说你舍不得我,即使辜负全世界,我也哪都不去。
“千万别,我胡说的。我希望你能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我会一直,一直,一直等着你,直到你回来。”
长安抬起湿漉漉的眼眸,贪婪地看着他精致的面庞,缓缓伸出手来,轻抚过他的眉眼,那么专注,那么认真,将他的模样,一点一滴,一遍又一遍,刻进骨子里……
“你看着我走,我可不想看你离开。”长安坚定地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没有回头。
时间总是这样,永远学不会等待。转眼长安已经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护士。
救死扶伤是她从小的心愿,无奈家境的限制,她没有过多的选择,只能放弃当外科医生的梦。
有时候,她看着病人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缓慢下坠时,就能真切的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七年了,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到你。”
乔泽的父亲一个是大名鼎鼎的Y.L设计公司的董事,而母亲是剑元公司的千金,更是混迹商业界的名媛。
如今Y.L公司越做越大,乔泽身为他们最疼爱的儿子,自然是要继承家业的,当然也要和林家商业联姻吧。
乔母来找过长安。她拿着钱,让长安离开,长安自然没有答应,但,也失去了和乔泽的联系。
说好三年的,七年了,他过的好不好?他吃了多少苦?他……会不会已经和林佳儿在一起了?
长安甩了甩脑袋,防止自己再胡思乱想。正想着去松木公园逛一逛——以前他们总去那里。左手牵右手,从晨光曦微,到夕阳迟暮。
不觉间,她的思绪又飘远了,以至没有听见手机响起的声音。她猛然间被拉回现实,接起那通陌生电话。还没说话话筒那边便传来声音。
“长安?”
她脑中一阵轰鸣,是他?是他。
“我回来了。”电话那头的人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兀自说道。似乎不用听到她的声音也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明早六点,老地方。”
“滴,滴,滴……”他说完这句话便挂了电话,留她独自站在那里,欣喜到感觉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如约而至,站在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看见了他。他还是那样,只是难免有些变化,高了,瘦了……他迎着和煦的春风对她灿烂一笑,如骄阳般明媚耀眼。
“长安。”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抱住她,“还记得我吗?”
长安也用力抱住他,贪恋他温暖的怀抱。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等了你2304天,快七年了,我每天都希望一睁开眼,你就回来了。”说着说着,她开始哽咽。
他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重重一吻,“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离开。”
从那天起,长安每天下班都能在路口寻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因为长安喜欢《W两个世界》里的小甜蜜,喜欢里面那本《love is 爱•小时光》,他也做了一项清单——替长安扎头发,陪长安把喜欢的剧都追一遍,给长安唱歌……细致入微,每一天每一刻,都疼她入骨;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把全世界的温柔给她。
长安幸福极了,虽然有时候,乔泽也会高冷有些,但他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她。
“乔泽,你去给我买一串棉花糖好不好?想吃了。”
“嗯,好的。不过你要哪里的棉花糖啊,我怕买得不和你口味。”
“就是'唐大叔的店'啊。”
“哦,不过我不清楚位置,你发给我一下?”
长安犯懵了,上周,乔泽特意给她买过一次呀……不过还是说“好的。”
长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间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已经变了,不再像从前了。而她也隐隐感觉,一切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任谁都会遍体鳞伤。
八月,晚风渐凉,长安有些出神的走在归家的路上。周围的行人都自动被她忽略,只留她一个人,像个孤魂,游荡在世间,迷茫得四处乱闯。
她其实早就发现乔泽有时候不像乔泽,但她始终告诉自己,人都是多面的,谁又说得清楚谁是谁呢?他仿佛忘了什么,可他又分明什么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回到家,她疲惫极了,洗漱完便早早睡下,双手合十,许下一个美丽的愿望——愿长夜无梦,烦恼如风。
“你这孩子体内有两个魂魄,迟早强大的那个会吞噬掉弱小,趁现在除去那个闯入者,还有生还的机会。”
“村长,村长,您可一定救救我们家大为啊……”
“啊!”长安猛然坐起,周围一片漆黑,原来是梦。
不,不是梦,是爷爷,小时候见过爷爷做法事,画符,算命……怎么会梦到这个?她打开手机,才四点,于是又躺下睡去。
早晨起床后,又是那个元气满满的顾长安了。她已经想好了,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好了,多想无益。
谁知刚走出家门,就看见门口有一封信,没有署名,但确实是寄给她的。大致内容是在解释乔泽的不正常。
那人说乔泽在法国出了点儿事儿,进了医院,身体虚弱,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是一个已死之人人的灵魂,那个灵魂逐渐入驻乔泽的身体,与他交替出现。
乔泽可能没办法对抗那个灵魂,最终完全被那个灵魂取代。唯一不会变的,可能就是对她的深情,覆水难收。残余下来,留在那个人的灵魂里。
要想救乔泽,就必须怀着一颗诚挚的心,去净元寺求一碗圣水,给他服下。
长安是无神论者,一向是不信这些的,可是事关乔泽,他现在真的好奇怪,万一……她动摇了,打算先去一趟净元寺。
“大师,我想算一算我的命数。”
“施主,一生痴绝,为情所负累。听老衲一言,有时候放下,方能守得云开见天明。”
“有什么可化解吗。”
那方丈闭上了混浊的双眼,“施主即是为圣水而来,就去吧,更无需与老衲多言。”
“你怎知……罢了,我明白了。”
长安求了一碗圣水,带回了家。想了想,去了乔泽的公司。
“乔泽,你在忙吗?”长安微笑着坐下。他回以温柔的笑,“长安,你怎么来了?”
“我来……自然是有事的 。来来来,这边坐。”长安把乔泽拉过来坐下,“先喝杯水,我们慢慢说。”
乔泽笑着接过水,喝了大半。“说吧,什么事儿啊。”
长安望着他的眼睛,良久。
“你是乔泽吗?”
听到这句话,莫名的,乔泽的眼前开始发黑,看不清,头很痛,像被灌了铅,他不自觉地吼着:“不,我不是,我不是……”最终昏睡过去。
“乔泽?乔泽?”
……
当晚凌晨,乔泽醒了。她一直守在他身旁,未曾离开半步。只是心中始终矛盾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长安。”他开了口,神情冷漠而沉重,这种前所未有的低气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知不知道,是你,杀了乔泽。”
“什么!”长安愕然。
他微微叹出一口气:“我是乔择,选择的择。也许早就该告诉你真相,但他说,他只希望完成那张清单,就满足了。”
原来,乔泽在法国的第五年就出了车祸,走了。他对长安的执念,使他的灵魂回到这里,进入他那个双胞胎哥哥乔择的身体,与他共用一个身体,只为再陪长安一段路。
谁知,长安取来圣水,将他驱赶出乔择的身体,不出七日,便会踏上轮回路,再不为人,永远,忘了她。
“是我辜负了他的深情,我一定要好好跟他道别。”
她买了最快回老家的车票——爷爷说过,只要心诚,在重要的人死后七天内,可以暂时召回他的魂魄,说出那些来不及说出的话,善始善终。
她把一切都告诉了爷爷,爷爷沧桑的皱纹里都是故事,他劝长安:“不如早早放下,见了面反而更生纠缠,何必苦苦执着。”
她却固执决绝,在祠堂跪了三天,爷爷终于答应了她。
“唉,罢了,罢了……”
按照爷爷教的法子,她在后山埋下一件乔泽的旧物,为他立了块木碑,在坟前跪下。
等到子时,绕着坟头顺时针绕三圈,逆时针绕三圈,嘴里念念有词:“雨霖霖,归来兮……鬼打伞,佑我兮……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一连两天,坟头也没长出那传言中的鬼打伞。她不能放弃,挺直了腰板坚定地跪在坟前。
一场大雨忽然而至,她浑身淋了个精透,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去,只余下死气沉沉的惨白。
爷爷隐在暗处,摇了摇头,“痴儿。”
第六天的晚上,她顶着昏沉的脑袋祈求着,在雨停的时候,坟头的墓碑旁竟真的长出一朵泛着蓝色荧光的小花骨朵。
只要在子时前开花,就能召回他。
鬼打伞在晚上十一点半左右盛开,幽蓝的光照亮四周。她不顾发麻的双腿和浸出血珠的双膝,四处找寻他的身影。
可是,没有。她便一字一句地说起。
“乔泽,你知道吗?即使你没能陪我到白首,我也已经很幸福了。是我害你没能完成夙愿……是我太自私了。谢谢你陪我度过的一朝一夕,往后的一山一水,我会一个人坚强勇敢地走下去。你的以后都没有我了,会更好……乔泽,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我只想再看你一眼,就一眼。”
“我的话你都听到了吗?乔泽,乔泽……”
她哭哑了嗓子,整双眼睛都肿到麻木,他终究没来。爷爷走过来,“回去吧。”
她抬起头,“爷爷,你骗我。他不会回来的……”
“也许他已经开始了新的一生了呢?你又何必执着于过往呢。听爷爷的,回家吧。”
老人扶起少女,向山下走去。回头望了望那颗榕树,树后的少年走出来,看着她的背影,放下心来,消失在世间。
此去经年,长安还是长安,只是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她看多了生离死别,早已麻木。那个少年的身影也沉封心底,日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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