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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程和我同村,是我小学的同桌。
小程和我同岁,正月初一的生日,其实我应该叫她程姐。小程长得瘦小,村里人都叫她小程,我也叫她小程,小程这两个字,似乎就成了她的外号。
小程左手残疾,听爸妈说,1979年的大年三十,一只野猫闯到小程家里,在她家的供桌上偷吃贡品,小程爹发现后,一菜刀就砍断了野猫的左前爪。除夕夜刚过,小程妈就早产了,在初一凌晨生下了小程。小程出生时,左手就没有手掌。小程周岁以后,她爹妈就相继去世了,小程的叔婶就收养了小程。有了这些事,村里的大人孩子都觉得小程是个怪物。
上学后,我感到自己很倒霉,和一个残疾的怪物做同桌。庆幸的是,小程功课很好,长得也俊,笑起来很好看。一直到六年级,我都是抄小程的作业。小学毕业后,我去了县城上初中,小程辍学了,每天背着竹筐,在附近村里的集市上卖鸡蛋。
我上高一的时候,暑假时回家,听村里人说,邻村的老光棍以买鸡蛋为诱饵,骗小程到野外的瓜棚里,把小程欺负了。后来,隐隐地听说小程远嫁淄博,再后来,就没有了小程的消息。
2019年6月,我到济南出差,突然不明原因的低烧,公司项目经理把我带到齐鲁医院去检查。在等待化验结果时,我远远地看到,在走廊的飘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小程,那瘦小的身形和残疾的手臂,让我确定就是小程。我轻声地用家乡话喊着小程,把正在窗前愣神的她吓了一跳。小程回过头,认出了我,消瘦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惊喜的笑容。那笑容,还是那么好看。
短暂的交谈中,我了解到她很早就嫁到了淄博,她男人也是肢体残疾,性格古怪,脾气暴躁,还爱喝酒。这些年,两人也没个孩子,她男人一喝酒就对她家暴,日子过得也是鸡飞狗跳。她说就快熬出头了,那男人得了肝硬化,没有多少时日了,这次她自己来省会医院,是找主治医生再开点药。她说只要男人一天不死,就不能不管。
我问她,药拿好了么?她面露尴尬,支支吾吾地说还没拿,差着钱了。我问她差多少,她垂着头说差三百。我打开公文包,拿出了一叠钞票递给了她,她愣了一下,留下了三百,剩下的又塞给了我,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又折返回来,对我说,留个地址电话吧,以后好还我钱。我给她写了我的地址和电话,也记下了她的住址电话。她说,我写得字真好。
不久,我接到了小程的电话,她说她男人不在了,说要加我微信或者给她个卡号,要还我钱。我说让她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那几百块钱,我不要了。
有时候,我会莫名地想起小程,觉得她命苦,就时常给她寄一些食品和生活用品。她也没再给我打电话,都是短信回复收到了,谢谢了,以后不要再寄了。
2021年6月,我生意失败,病急乱投医,借贷来的最后的资金也被骗了个精光,之后就是长久的消沉。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小程的电话,她喏喏地问我,还好吗?她解释说,不是向我要什么,是因为许久没收到我的东西,没有我的消息,惦念我。我哽咽着说了我的境遇,便泪流满面地挂断了电话。
大年初二,我收到了快递,是一盒糖果,小程寄给我的,里面还有一封信和三千块钱。
小程说在信上说,谢谢我一直以来对她的关心,祝我的生活像糖一样甜蜜。当我看到她信的时候,她也许就已经不在了,她和他男人一样,也确诊了无药可救的病,她知道花多少钱也不顶用了,还不如早点脱离苦海。她也没有积蓄,一处老房子抵给了殡仪馆,存放她和她男人的骨灰。三千块钱寄给了曾经扶养她的叔婶,三千块钱寄给了我,其他的也帮不上我。那三百块钱,她捐给了寺庙,悄悄地为我祈求了平安,世人都不知道,只有菩萨知道……
看完信后,我立即开车赶往淄博,路上我查到了小程所在的张店社区值班电话。经过确认,龙年初一的凌晨,小程坐在家里的供桌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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