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桥下的江水,远比头道码头洋灰台子下面的江水清澈。
眨眼睛的功夫,老狗露在水面上的脑袋,越来越小,可身上时隐时现的那点鲜红,在江水里依然清晰可见。
耿小河站在过膝的江水里,一只手提留着一只凉鞋,目不转睛地盯着忽远忽近的老狗。
“操,老狗这贼皮子,今晚儿准准地又该挨削了。”
李小二一边嘟囔,一边猫下腰把老狗扔在岸边儿,让耿小河替他看着的那团儿衣服捡起来,放在了露出地面半人多高的大石头上。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男孩子们之所以在“野浴”这个问题上,不甘永远受制于父母,反复地尝试挑战父母们的底线,这就是老鼠与猫之间旷日持久的较量中,他们常常惯用的伎俩。
“你个小家雀儿,终究斗不过我这个老家贼,”大概这才是父母们的逻辑。
如果你觉得严父慈母们只有“苦口婆心”和“事后惩戒”这两手儿,来对付那些不服帖的调皮蛋子们,那你就天真了。
他们当然还有让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不知如何应对的第三手儿。
有好事者嘴欠,远离这类总是喜欢跑到你的父母跟前,打你小报告儿的人,有很大可能保住自己的那点儿小秘密。
可是,父母们惯用的那种“抽冷子”式的突击检查,事前没有任何征兆,让人防不胜防。
点高儿点低儿,这种各占百分之五十的的概率,说脑瓜子不嗡嗡,好像是不可能的。
不光是老狗,我,李小二,包括站在江水里杵着,一天能喝二斤牛奶的那个小牛犊子耿小河,都有在“用手指甲划腿肚子”的突击检查中露馅儿的前科。
一划个准儿。
后来才知道,不只是在大江里游泳,才会产生身体晾干之后,用指甲一划一条白道子的状况。
就算是在大海里游泳,也会出现同样的状况。
上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坐在渤海湾的沙滩上,尝试过很多次。结果与小时候,被爸爸突击检查时,划出的那条条白道儿,居然一模一样。
耿小河到底还是没扛住老狗屁股上那点点鲜红的诱惑。至于他是什么时候脱掉的衣服,下的水,李小二看没看见我不知道,我却全然不知。
等我看见在水里那个圆圆的小脑瓜,忽然消失在江水里,水面上只露出两条白白胖胖的胳膊,象两根儿随风摇曳的鱼漂忽隐忽现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耿小河出事了。
从来没有想到过,在我的人生里,喊出的第一声“救命”,为的是耿小河。
更没有想到我的嗓门子会如此之大。
大到足以惊到了汉江桥头上,持枪站岗的那两个刚刚下桥时,还与我们几个点头示意过的解放军战士。
事后才知道,那个把小河救上来的解放军战士叫崔振海。
只见抱着耿小河上岸的那一刻,崔振海只是脱掉了上衣,军裤都没来得及脱掉。
我想,他一定是边跑边脱的上衣,如果再把裤子脱掉,恐怕耿小河会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机。
小命儿休矣。
二二二医院的抢救室门口,小河娘已经哭成泪人,小河爹坐在白漆长条木椅上,狠狠地抽着自己的嘴巴,一句话都没有。
也是后来才明白,溺水抢救的黄金时间是四至六分钟。
由此看来,崔振海从把小河抱到岸上,扒开耿小河的嘴,抠出了连泥带水的一大堆脏东西。同时,喊叫另一位站岗的解放军战士打急救电话,都应该是在这段黄金时间内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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