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你外婆脑子里在想什么！现在都懒得跟她说了。。。” 妈妈气恼的声音，顺着电波信号，砸响了我的夜晚。
2019年，外公离开的第九年，外婆一个人的第九年。
外公一生都执掌财政，外婆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工资。小学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外公每天早晨，打开五斗橱里中间上锁的抽屉，再捞出抽屉里的大木盒，从小格子里抽出一张绿色五十元，攥在手里，递给外婆。
这就是一天买菜的钱。有客人来的时候，或者舅舅们回来做客，就换一张红色的毛爷爷。
外公去世后，外婆一下子不知所措，从来没有管过家事，也从来没机会做主。
外公一生精明能干，勤俭持家，还没来得及安享晚年，匆匆走了，给外婆留下不菲的存款和几处房产店铺。
于是，外婆开始了儿女们所不解的“挥霍式”生活。报了老年大学钢琴班，紧接着就买了电子琴，去大舅舅家住的时候，索性十万买了一架钢琴。在钢琴之中，当然算不上高价。但是外婆一辈子给自己都没买过超过一百元的衣服。（主要是外公不让）。在家里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外公外婆一辈子都是公务员，虽然吃穿不愁，但并不富裕。对于外婆斥巨资入手钢琴，而且一周弹不了一两次这件事，两个舅舅和妈妈都是不解。对于大家的剧烈反弹，外婆总是沉默地坐在一边，也不说话。
哀伤突然间在我心里漫上来，即便是儿女，好多时候钱还是摆在情前面。两个舅舅甚至母亲，都会聊起外婆百年之后，这些房产存款该如何处理。外婆已经八十了，虽然我总明白，死是一件必然的事情，可却不愿意去想，甚至不愿意听见。
而外婆买的这架钢琴，似乎是动了本该属于“他们的钱”。
我虽不愿意这么想，但一次次事实总是在这样告诉我。难怪大舅舅要趁外婆住在上海的时候，千方百计地让外婆出钱装修表弟的婚房。难怪爱打牌的小舅舅要承包下外婆新房子装修的所有工作，给从来不打牌的外婆，拆分了棋牌室。
又突然想起了那些夕阳恋的老人，为什么一次次受到子女的阻碍。所谓的害怕父母被骗，潜台词却是那遗产呢？遗产到时候怎么分？
钱，真是温柔又残忍呐。
外婆自己总是说，“我还能活几年呢？”，有时候开心有时候沉闷。外婆总是说，“欣欣，你就给外婆买最好的。”于是六七十美金一罐的鱼油，养生产品，铺满了我每次回国的行李箱。
她是爱美的，每次最开心的时候，是我带给她的面膜，粉底，口红，眉笔。妈妈和舅舅舅妈们总是说“老人家，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涂得和妖怪一样。”
为什么老了，就不能爱美了，老了就不能奢侈了，老了就要处处替子女着想了呢。
每个人都该有追求自己定义的幸福的权利。我只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挽着这位妆容精致，衣着雍容的老太太，再好好看看这世界。
老柚子
1/17/2019 22:05
La Jolla, CA
今年过年终于要回去啦~外婆等我给你买的雅思兰黛和兰蔻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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