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ast day
文 / 龙吟
01 | 暴雨症
这天的气候有点反常，冬天的温度下起了夏天的雨，连续几天的暴雨让一个抑郁症男子觉得很不舒服，他认为雨是一种病，是老天患了感冒，像这样的暴雨，一定是重感冒。
他隐隐觉得，今天是一个难熬的日子。
从床上起来，脑袋里就嗡嗡响，呼吸也困难，就像被人一直扼住咽喉，一下死不了也绝不好受那种感觉，从未有过的厌恶感像暴雨一般连绵不绝袭来，他想做点什么来祛除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窗帘被拉开细细的一条缝，正好足以让他看清窗外的雨势，粗暴的雨滴毫无章法地拍打着玻璃，像成千上万个陌生人排着队敲他家门。
手伸出去摸到了雨，冰冷的，些许的不安，不仅是因为暴雨，也不知为何，最近他突然就不太喜欢碰水，甚至连水都喝得很少。
02 | 终极处方
这样的天气，他完全不想出门，想就这么宅着什么都不干，点个外卖吃点零食喝点酒，看一天的美剧，饿了吃，困了睡，醒了继续看，这样的安排会让他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但他实在宅了太久了，要发霉了，他受够了这个没完没了的节奏，他看着朋友圈里的那些人，他们是一年过得比一年更有人样，再看自己，人过中年，一事无成，机械地重复着平庸的每一天，还不如一滴转瞬即逝的雨，他今天想做点出格的事，以拯救自己早衰的一生。
哪怕就是这样走出去结结实实淋一场雨，也比躺一天更像个活人。
他也习惯性地想过是不是要约个人吃个饭滚个床单，然后没多久就互删，等着看谁先忘记谁的名字。
想到忘记名字这个事，他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他想起一些事，想起几个人。
他曾经遭遇过几个不靠谱的女人，她们对他做过一些相当不靠谱的事情，让他觉得整个世道都像受了诅咒一样不靠谱，他潜意识里已经不再愿意为这个不靠谱的世道奉献任何一件好事，他觉得不值，好像现在除了活着，也没什么值得他努力的事。
他清楚自己需要干点什么了，他今天要做一件相当不靠谱的事，他要杀个人。
03 | 四大名药
杀谁呢？
他想从那些轻易忘记他名字的女人里选一个，以此向世间所有的不靠谱示威，他从来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也不奢望成就什么了不起的事，他只想让这个世道记住他这个卑微的名字。
这天气实在太反常了，犹如世界末日般的光景，适合搭配末日的桥段。
他使劲地回忆，一只只高跟鞋踩过他脑子里的T台，他在台前静静地看着她们卖弄，他要好好看看谁更有资格排在第一个？他今天必须要杀个人。
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来几个女人。
第一个，有点绘画天分，爱画细菌，离不开酒，习惯性短时失忆的大尺度办公室小萝莉，她可以当着他的面平静地告诉他，她暂时还不能接受他进入她的世界，原因是她还有三个男朋友要伺候，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他当时出奇冷静，对此表示很理解，还说可惜我没有能力帮你分担，两人聊了一路之后，他把她送去伺候其中一个男朋友了 。每次想起她，他就真心想笑，他觉得她蠢得太可爱了，蠢萌型不靠谱。
第二个，兼职模特，身高七尺，脾气也是七尺，热衷在微信朋友圈卖面膜，不管身边有谁在只跟自己说话的游泳教练，从认识到吵崩，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也从来没有认真听他说完一句话，她喜欢活在自己的频道里，在她眼里，他还不如一个一次性买100片面膜的客户。其实他有点惧怕她，他一直觉得以她的七尺脾气及实力，要是真闹到干起来，胜负实属难料，尤其是在水里，频道和力量都不太靠谱。
第三个，犀利的短发，女人中的男人，却是身材火辣，身份也特殊，看守所警员，她日常工作就是盯着看守所里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以防哪个想不开的突然自杀，一旦有人自杀她那个月的工资就没了，所以她工作时间格外专注，然而，这个职业让她觉得有成就感的是，当所有犯人进来的时候，都必须裸着通过她这关，人称日理万鸡看守所二姐，大大小小的世面她算是见过了，。光是这点，就让他觉得相当不靠谱，关键是他还知道她很享受这个称号，他还是保守的觉得，在这方面，女人绝不能比男人更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型不靠谱。
第四个，高智商高情商，形象大方，谈吐得体，家底殷实无需工作岁月静好堪称完美的全职绿茶，在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确实是爱得急急忙忙丢盔卸甲铁杆柔情，但他很清楚这个阶段很快就会风风火火地过去了，她家里并不缺人，他正好赶上了她一年一度的岁月静好，她纯粹只是有个翡翠色的恋爱想跟他谈一谈，谈得成色差不多墨绿了，就该散了。虽然他早有防备，却还是接受不了这冰与火之歌的折腾，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月抛型万能贴，哪里缺人贴哪里，当时管用，过期作废，套路太深型不靠谱。
办公室小萝莉，游泳教练，看守所二姐，全职绿茶，筛选出这四个备选并不难，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几个人从没离开过他，每逢初一十五，他都能定期回忆她们干过那些不靠谱的事。
曾经的他到底是有多么缺心眼，能招惹这么些极品，他真被自己吓到了，他虽然活在卑微里，却有一颗高高在上的心，岂能容得下。
到底谁更该死？
萝莉的坦诚和背叛令他颜面扫地绿焰护体，教练的勇武和鄙夷令他诚惶诚恐自惭形秽，二姐的见识和怪癖令他大开眼界大失所望，绿茶的套路和决绝令他猝不及防谈情色变。
这么一分析，他思路就相当清晰了。其实他跟大多数男人也差不多，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春天来了，山顶绿了，一条小溪面朝大海嗷嗷叫还汹涌澎湃。
他选定蠢萌的办公室萝莉，她即将为愚蠢和背叛付出代价。
04 | 出门采药
这个幸运名单选定了，接下来，他该想想要如何下手，这种事他从来没干过，但他在剧里看过好多遍，看着不难，当真的要去做的时候，他却发现脑子一片空白，两手空空，毫无杀气。
杀个人远比想象的要难得多。
这种事，他很可能只能做一次，也许会在做第二次之都是逃亡期，或者已经被抓了，他考虑问题还是很周全的。
他搞到了一把枪，当然不是那种有子弹的真枪，这枪膛里只能打出一些钢珠铁渣，但如果距离足够近，威力足以打爆脑壳，对于他来说那就足够了，他迫不及待。
他打了把伞出门，抬头瞥了一眼天空，雨还是那么大，那么密密麻麻，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依旧还在，站在雨中，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他想这也是正常的，又不是出门散个步，他是要去杀个人，没有不安才可怕。
他开着他那辆十年高龄的盒子车，颠簸着来到萝莉上班的那栋楼。他早已没有了她的联系方式，但他料定她十年都舍不得换工作，而且今天这个日子她一定在。
办公室楼道尽头，他和萝莉面对面站着不超过半米说话，萝莉今天心情相当不错，跟他聊她新养的猫，他去摸了摸口袋里的枪，他只要把手抽出来举起抠动扳机，就能把萝莉萌蠢的微笑和她滔滔不绝的猫一起轰掉，但他迟疑了，因为萝莉竟然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不愉快，这么一来，他的那些仇恨就不知该如何安放了。
他问萝莉是否还记得那天当面羞辱过他，萝莉三脸懵逼，完全丧失记忆。他知道萝莉的短时失忆又犯了，萝莉又继续跟他聊她那只猫的男朋友，还说那么帅生出小猫一定好可爱，要他也领养一只。
这样的气氛，让他原来那一肚子的火气在此时丝毫使不上劲，想想还是算了，他知道萝莉不是装的，是真傻，他实在不想杀一个傻子。
接下来该谁了呢？
绿茶吧，绿茶确实把他整得挺惨的，让他不知不觉就成了个爱无能，该死的杀人于无形。
所幸的是，绿茶的微信他还没有删，他取消屏蔽，想约她出来，发现她近半个月朋友圈发的都是西雅图的雪景，那情景那画面着实令他神往，一时竟忘了初衷，醒过神来又翻了绿茶几页朋友圈，他苦笑，吐了吐舌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绿茶已经移民美国了，他不想上演万里追凶，没戏，下一个。
二姐半年前在执勤时间里跟犯人越了界，犯了个相当不堪的错误，不知道被判了几年，反正也进去了，也是裸着过了某个人的眼才进去的，他猜想在那个特殊的时刻，二姐会不会也是很享受。
教练更离谱，入秋的时候跟人打赌参加铁人三项，哪知铁人项目完全超出她稚嫩的想象，刚第一项3.8公里游泳，不到半程就体力不支溺水，抢救无效死透了。
他把伞垂下，看着雨点争先恐后落在冰冷的环江水，似乎在看着一个个昔日的传说，正在暴雨里消逝，心中的种种仇恨，在扭打，在变质，最终化为一锅热腾腾的狗屎。
05 | 女仆和热可可
下了好大决心制定的计划竟全盘失败，他失望至极，把伞朝江中一抛，他觉得他一定是被诅咒了，今天算是将一事无成发挥到了极致，就连想杀个人都不能让他遂了心愿。
接近零度的暴雨打在身上，让他又回归了平静，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可以接受卑微但不能接受被世界遗忘，此时的他如同一卷空白胶片，最终胶片上呈现什么样的画面，要看他将会走过什么样的风景。
他今天必须要杀个人，几十年浑浑噩噩过去了就算了，他觉得今天要有个转变，至少要做好一件事。
他要试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诅咒了，街上哪都是人，他只需要挑一个就可以。
他打算从陌生的人群里选一个看起来明显不太靠谱的，他走进一个二次元吧，这里都是些95后00后的鲜肉在玩COS，在这找到不靠谱的几率会相当高。
他安静地坐在角落，喝着甜腻可怕的无限续杯。
一个扮成女仆的二次元吸引了他的注意，女仆一双大长腿装在黑色蕾丝吊带袜里，白色小围裙刚好遮住她微胖的小肚子，她手里的王者农药打得太投入，以致不时爆出一阵奇怪的惊呼声，他不得不注意她一下，发现她具备诸多不靠谱的特质：说话聒噪音量完全不考虑环境；脾气暴躁，坐她旁边的猪队友已经被她打了不下三掌，每一掌都力拔山兮；从他观察她开始，女仆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手机，哪怕去卫生间也只是用余光寻了下路，纯正的自我中心暴戾低头族人。
就是这种妖孽没错了，留着也是祸害人间，他决定跟着她等待机会下手。
女仆离开了座位，拿了包和雨伞，看起来是要走了，他赶紧跟上。
女仆走过柜台的时候在自助热饮续杯机那停了下来，她前面还有一个人在接着饮料，他顺手抓了旁边一个杯子假装要去接水，跟在女仆身后排队，女仆瞟了他一眼，看着女仆造型蠢萌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他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走遍全身。
轮到女仆接饮料了，她一只手刷着朋友圈，一只手接了杯热可可，却没马上离开，而是转身看着他，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女仆居然把那杯热可可递给了他，还调皮地逗他：“大叔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这杯先给你。”
“没，没事，你先喝。” 女仆这个举动，完全超出了他原先对她的所有想象，他料定她脑子里只有农药和吃喝，他没想到女仆会先主动找上他，更没想到她对一个陌生人会做出有如此温度的事情，她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不可能，她看起来不像有这么厉害的洞察力，对了，因为她是个护士，这不过是个职业惯性罢了，想到这，却令他更加不安起来。
“我看得出来”女仆嘻笑着地看他。
“看......看什么？”他开始紧张。
“大叔你感冒了，相信护士姐姐的眼光，给你，吃药！”女仆再次把热可可递给他。
“哦，呵呵，这个......这天气太反常了，可能是有一点......感冒。”他有点尴尬，把那杯热可可接过来，暖到烫手，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体温太低了，可能是紧张导致，他猜测此时脸色肯定苍白得吓人。
女仆扫他一眼，把手里的伞递给他，说:“给你吧，我还有一把，感冒不能淋雨。”说完就转身去到门边集中放伞的地方，选了把透明的伞，玩着手机，走出了门。
他拄着伞，望着女仆的那双渐渐走远的大长腿，心潮起伏，面泛桃花。
他按捺住内心那锅就要沸腾的狗屎，猛的敲打一下脑壳提醒自己，这是这类蠢萌型的妖孽惯用的套路，对此他太清楚不过了，她们笑的时候不一定开心，她们哭的时候也不一定是难过，她们夸你的时候就一定是在骂你，她们躲你的时候却可能已经爱你爱得快失去自我了，她们会趁你不备给点糖，当你沉迷其中再给你一闷锤，看你痛得泪光闪烁的时候又在你嘴边抹一大把蜜，让你对她是欲拒还迎又爱又恨，剪不断理还乱，舍不得还碰不得。
女仆跟萝莉是一路货色，是的，他想明白了，他要让世界在今天记住他的名字，他加快步伐跟上女仆。
雨还在下，女仆贴着步行街商铺躲着雨走，边逛边吃瞎转悠，并保持着十步看一次手机的节奏，他跟在女仆身后，不远不近，保持着一个只要一提速就能拦住她的距离。
步行街人太多，他不能在这里下手，只好先跟着，只要不跟丢，等天黑下来，总有机会。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黑得快，女仆走进一条窄巷，他紧跟上，觉得时机终于到了，这巷子算偏的，又下着雨应该没什么人，他只要动作够快，一切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条偏僻的窄巷的中段，居然有一家螺蛳粉摊生意十分火爆，门口排的一队人把巷道都堵上了，天啊这还是冬日里暴雨天，怎么以前他走过就没见到这番景象，他抬头看了一下天，雨滴击中他一只眼睛，冷得浑身一哆嗦。
螺蛳粉特有的香味席卷了半条巷子，他走过摊前，躲在巷口一个屋檐下，看着女仆加入了那只排队大军。
将近一个小时，女仆才吃完那碗粉，其中有50分钟都在玩手机。他蹲在屋檐下，盯着雨看，手始终插在口袋里，两个膝盖已经没有了知觉。
雨势稍微变小了，女仆出了巷子，走下一个斜坡，居然往江边去了，他想不通在这种大雨天，她去冷雨凄霜的江边干什么，一种不安的感觉又再次袭来。
06 | 药到病除
只见女仆在堤岸边站定，举着伞，抬高手机，对着手机做着各种萌蠢浮夸的表情和动作，不时还用手机拍拍江景和风雨。
他看明白了，女仆是在直播，原来她在寒冬里冒着风雨来到江边，就是为了抢一条女仆装在冬夜里风雨飘摇的直播，这确实很有噱头，可以轻松的获得许多无脑粉丝会为她的勇气和女仆装买单。
一滴雨水打在他眉宇间，水顺着鼻梁流下来，他舔了一下，冰冷，他摸了下口袋里的枪，更冷。
他冷哼一声，径直朝着女仆走过去。
女仆也开始移动，沿着江边，边走边看手机，她只顾着使出浑身解数哄着手机直播间里的粉丝，完全没有注意，前面有一段河堤是没有护栏的，只简单挂了条提示横幅，堤岸之外就是滔滔江水。
这个情形，他却看见了，女仆越走得快，越走越得意，也越走越偏，他知道再多几步，女仆就必定会走进那冰冷的江水，一去不复返了。
这一刻，他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内心那锅狗屎已经沸腾到要气化了，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就那么站着看着女仆自取灭亡，他狠狠摇摇头，这个想法愚蠢至极，这不是他的初衷，他明明是要杀个人，可不是来看一个人怎么死的。
难道他还要抢先几步追上去，在她杀死自己之前，替她去完成？这个想法更可笑，一时间，他竟不知所措，停下了所有动作，就那么等着。
就那么看着吧，他想，想不通的，就交给时间吧，看看会发生什么。
有那么一刹那，他竟希望女仆会发现眼前的危险，而改变方向，他想喊一声提醒，却有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在阻止他，他张大了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女仆踩空半步，脚一扭，跌出了堤岸，甚至都来不急呼喊，就落入了冰冷的江水，那把透明的伞很快就被汹涌的江水卷走了。
他追到岸边，希望女仆至少会游泳，甚至他还会考虑在她游回岸边的时候，瞄准她开一枪。
可他看到的是，女仆的头正在没入江水，双手在水面挥动，她越是挣扎下沉得越快，他又看见了女仆那双一闪一闪的大眼睛，这一刻是少了许多光彩，他也确定大眼睛看见了自己，那眼神一定是在说救救我，他下意识闭上了眼，不敢去看。
等他再睁开眼，水已经没过了女仆手臂，很快没过了指尖，很快，她整个人，就留下了几个泡泡。
他瞪大了眼，张大着嘴，脚僵住了，不能往后退，更不能往前跨，内心那锅沸腾的狗屎忽然又变了质，他感到了呼吸困难，看着水中女仆变成的那几个泡泡，早晨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就在此刻，他做了一件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情，他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的滔滔江水。
当他把女仆托上水面的时候，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丁点力气和体温，皮肤被冰冷的江水冻得红里透着点白，他托着女仆的头，尽量让她能够呼吸，他自己的脸却在水里浮浮沉沉，一旦浮了上来能张嘴了，他就想办法嘶吼一声，不知道吼了多少下，终于听见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女仆手机还挂着手机，手机是水果牌那个防水款，所以之前的直播还能继续，女仆的遭遇瞬间就传开了，直播间里的粉丝群比滔滔江水还要汹涌澎湃，可以通过手机屏幕看到他们惊恐的呼喊和脑洞大开的对策。
粉丝里那些附近的人，比滴滴还神速，闻讯赶来，合力把女仆拉上了岸，当他们回过头想要去拉水里那个他的时候，狂风暴雨及江水汹涌着已合力把他推往了下游，漆黑波涛中，他飘了很远，在失去知觉前，借着路灯微光，他依稀看见前方崖边一块突出的石头，当他使出最后一把力把手臂甩向那块石头的时候，他绝望了，他看见了石头上墨绿色的青苔。
手一滑，他沉了一下，被灌了至少两听环江水，然后就眼前一黑，顺着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了。
女仆躺在岸上，粉丝们在抢着人工呼吸，女仆恢复了意识，手里手机的角度还在对着江水，直播还在继续，这次，粉丝们让全世界都记住了他。
彻骨的江水中，他感觉到自己一直在下沉，他睁着眼，嘴里不时吐出来一个泡，头顶的微光越来越弱。
他最后一次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呼吸困难，那种对暴雨没有缘由的厌恶，那种被扼制住咽喉不舒服的感觉。
他全都明白了，为什么最近会那么害怕碰到水，为什么今天一定要杀个人，是的，他做到了。
在这个卑微生命的最后十几秒，他睁大着双眼，仰面躺在水底，安静地看着江面，岸上手电晃动的光束在漆黑的水里慌乱地交错，借着这点亮光，他能看到，水面没有雨滴，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雨停了。
他真切地体会到了，雨是一种病，他是一种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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