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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似水 (四)5
第四章 女友是一片延绵的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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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吉云失踪的消息在湖北口炸开了锅。
为了寻找女儿,康爸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音讯。听开中巴车的司机说,好象曾经看见过康吉云去县里了,康爸卖粮卖物,去县城寻找,没有音讯。
人们往往在传播不可理解,或不愿接纳的事情时,总是能加上自己的“精准推测”的,于是经过众人在茶余饭后的“推理”后又有了新的结果:申家姐妹俩把康家老大带去上海了……
这个说法从一开始就有人提起过。康申两家是世交,两家孩子犹如一个妈生的,虽然在“吃不饱的日子里”,也都善待对方的孩子。申敏和康吉云一起上小学也一起辍学务农,比亲姐妹还亲。
这个说法,申家和康家都在第一时间否定了。
善良的友谊总能经得住诸多考验,但在子女的切身利益上,任何东西都是脆弱的——尤其是友谊。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女儿的呼喊,弥漫着七嘴八舌的“推测”,于是康申两家也架不住充斥在小村上空的各种“精准的推理”,在多次吵得脸红脖子粗之后,两家人都只在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达成一致:从此朝晚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康爸为了证实大家的推理的正确性,更为了去远方寻找女儿,他把亲戚都借了个遍,要去上海找女儿。
在派出所李特派员的支持下,康爸和李特派员去了上海。半个月后带回了“康吉云没去上海,她的失踪与申家姐妹无关”的消息。
由此,乡亲们都多了一些安全忧患,也有了些安全意识。
几年来,又陆陆续续有人为了“改变人生”而逃离故土。
也有“逃出去”一两年的人回来过,据说,她们向往的生活太遥远,让人遥不可及……
当身无分文的“逃离者”,在“热心老乡”的帮助和带领下来到县城,又沿着汉水边的省道而下,到了襄城住下。
原来拍着胸脯包找工作的老乡,花掉了身上最后一分钱给“逃离者”安排食宿,找不到工作的这些天来,老乡陪着她忍饥挨饿……
“三天,三天后再找不到工作的话,我去偷钱也要把你送回去……”老乡饿得有气无力地说。
老乡的无私奉献让无比淳朴的“逃离者”非常感动。
回家,是在万不得已的最后关头才走的路——不,万不得已也不能回去!开弓没有回头箭,出门“闯世界”的人就这样回去了,哪还有什么颜面见人呐?这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呢?
这注定是一条不容回头的路。
“不回去,那山沟沟我再也不想回去……你认识的人多,再想想办法。再说,出来就这样回去,丢死人了……”
“我们,几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想回也回不去了,都得饿死啊……”老乡的话里充满了恐惧。
“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回去!……”“逃离者”坚定而又无奈地说。
“那……晚上我们一起去找个老乡问问呗……”
“逃离者”暗暗生出一线希望来。
襄城是我国中部铁路的枢纽区,有多条铁路干线在此交汇,是进出川、陕、豫、鄂的咽喉通道,也是鄂、豫、陕三省交界处客货运输总量最大的铁路枢纽。
当然,铁路枢纽也是产生“铁路垃圾”的地方。铁路交叉的空隙间,有一个大大的垃圾场。
垃圾场没有灯火。不远处“铁二处”的高楼上隐隐的灯光,让垃圾场在黄昏后就处在朦朦胧胧之中。
旁边两排低矮的土屋,简陋得有些可怜。
土墙被长年燃烧的垃圾熏得黑里透着黄,雨水从掉落了瓦片处肆意横行,把原本就不结实的土墙冲刷得“沟壑纵横”。
被雨水泡过的土墙倾斜着倚在了木头柱子上,墙上的门框、窗框没有柱子那么坚强,随着土墙歪斜的角度,把自己最大限度地扭曲着,似乎在诠释着什么是“四边形的不稳定性”。
被熏黑的瓦片特别稀松,稀松得一片压不住一片。风,恶作剧地把稀松的瓦片揭起一片,又揭起一片,屋檐下的“蚁族人”不得已才把麦杆丢在瓦片上。
垃圾腐烂的刺鼻味道,在烟熏过的地方蔓延,所到之处,似要把人们的生活也要熏得如简房般灰暗……
“铁二处”早已经安静下来,垃圾场却还有许多人影在晃动。肮脏的手拽着肮脏的蛇皮袋子在肮脏的垃圾上面拉过,把肮脏的污渍一直划到低矮的土墙边,就着两排简房中间燃烧的一点火光细数着今天的收获……
“逃离者”好不容易挨到天黑,跟着好心的老乡来到这个臭气熏天的肮脏之所,被这该死的气味熏得一阵阵眩晕,本就饿得饥肠辘辘,这恶臭让她干呕起来,不明就里的人们,从黑暗里投来鄙夷的目光。
“红哥…”
好心老乡对着黑暗里闪烁的烟头轻轻叫了一声,烟头又闪烁了一下。
慢慢靠近,朦朦胧胧的人影,渐渐清晰。
“你娃子考兑(故意损我)我呐?肚里有货你他妈的来找我……”
“不是的红哥”,老乡急切地说。
“红哥,饿…饿的,我们…几天没吃了…”老乡照着“逃离者”的屁股踢了一脚:“站起来!不想出去了是吧!”
黑影“嗤”地划亮了一根火柴,在“逃离者”面前晃了晃,又点了支香烟,甩了甩手腕,熄灭了的火柴头飘落到地上。
“哪的?”
“湖北口的,红哥。”
“打桶水洗把脸,过来吃饭。”红哥命令似的说。
蔡士红,这些年又有了“新门路”。
铁路上的工程总是拿不到钱,对带出去的人没法交待不说,自己也只有饭吃而没“余粮”。
精明老道的人,当然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认识了四海八荒的人,被他巧妙地织成了“网”,很快,他就悟出了一套“渔技”:蔡士红利用有“八纵八横”铁路枢纽之称的襄城,为想出门闯荡的老乡们牵线搭桥。
好心老乡把系着绳子的小木桶丢井屋后的水井里,晃了晃绳子,把木桶提了上来。
“逃离者”扑过来就着水桶喝了一口,簌了簌口就“咕嘟咕嘟”喝起来。
“有饭吃了还他妈喝那么多水……”好心老乡又一脚踢在她屁股上。
随着红哥轻轻一踹,破旧的木门“咯吱咯吱”地摇晃着打开,一帘尘土悠悠地落下来,门板撞到土墙上晃了几晃。
狭小又脏乱的破屋子里,三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妇女正在煤油灯下吃着火锅——漆黑的一块木板支在几块砖头上,旧洋瓷盆里燃着小煤块,比洋瓷盆大一点的生铁锅架在上面,锅里“突突突”地冒着烟雾,猪脚特有的糯香随烟雾钻进鼻腔里,勾起胃液翻滚,迅速弥漫全身。
在臭气熏天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屋子的火锅香,甭提这诱惑有多大了,特别是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逃离者”。
好心老乡和“逃离者”的喉结情不自禁动了动,又一阵清口水占据口腔,从嘴角溢出……
网友评论
所言极是